《起风的时候想起你》 我不可以放开你 在线阅读
隔日,亦楼跑了南城好几家这种自闭儿的疗养院,雇了一位经验很足的女陪护田阿姨来家里帮忙照顾舒乐,回家前,她又去买了好几个高清监控探头,让人家跟她回家给装上。她需要了解舒乐的一举一动,同时她也害怕自己聘请的女陪护会趁她不在家的时候折磨舒乐,所以,她不得不防。
她抱着期待,希望有一天舒乐能好转起来,能说流利的语言,她觉得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的,然而一个月后,她心中的这种希望渐渐没了,剩下的只是无尽的绝望,这种绝望就像是个无底洞,怎么都看不到尽头。
每天下班回家通过观看监控视频,她发现舒乐动不动就会大吵大闹大哭,要不然就是一直坐在地板上玩玻璃球,田阿姨每天都在教他说话,可是他的视线是离散的,需要田阿姨两手抵着他的太阳穴,他才会看着田阿姨,听田阿姨说话,这样几个小时后,田阿姨会牵着他在家里来回走路,训练他拥抱的时候要先张开手臂,吃饭的时候也会训练他用手抓住勺子把食物送到嘴里,很多很多在同龄孩子看来很简单能够自学的事情,舒乐都需要别人一遍又一遍地教他,亦楼每天都会心痛到流泪,她时常会一遍一遍的在舒乐耳边喊妈妈,然后也希望舒乐跟着他一起喊。
不得不说,他有了进步。
比如在亦楼问他要不要抱抱的时候,他终于不再是从前那样听不见的状态了,他会说要,然后张开双手,亦楼轻轻松松将他抱起来,亲亲他的额头做奖励,尽管他在她的怀里身体还是很僵硬。
生活的沉重感一天天加重,亦楼几乎没有喘息的机会。
而俞致礼和温思嘉的婚礼终于到来。
亦楼一早就开着纪灿的车去了温家,她和其余的四个伴娘都不认识,她们坐在一起谈笑,亦楼被冷落在一旁,偶尔思嘉来问她她的什么什么漂不漂亮。
本来很安静的温家因为新郎和伴郎团的到来变得热闹起来,新郎和伴郎团一路过五关斩六将,杀到了最后一个门槛——新娘的闺房。
在这个门槛,新郎不仅要出手十分大方的从门缝下塞红包,还得满足伴娘们提出的各种刁难人的要求。伴娘见收到的红包够多了,便对门外的新郎说:“唱首歌,不好听不让进。”
俞致礼选了其中一个伴郎唱起来。
一首豪迈的《青藏高原》震耳欲聋,伴娘们都很激动地鼓掌,连声叫好,只有思嘉和亦楼知道那不是俞致礼的声音。
一曲完毕后,另一个伴娘贴着门说:“想想婚后你要怎么叫我们的思嘉,必须说20个爱称。”
“亲爱的、老婆、女王、陛下、女神、思嘉、嘉嘉……”
最后,亦楼对门外的人说:“新郎对新娘说一百遍我爱你。”
这让思嘉很满意。
俞致礼说完最后一遍我爱你后,门打开了,他在伴郎的簇拥下走进房间,露出有些憨傻的笑容。
俞致礼弯腰帮思嘉穿上鞋,然后抱着她走出房间下楼。
周容站在亦楼身边说:“好久不见你,你怎么瘦这么多?”
“我减肥。”
到达俞家后,正好是吉时。
婚礼是在俞家草坪上举行的,草绿花娇。
无数白色、粉色的气球被系在石头上,在空中飘动着,却怎么也不能展翅高飞。
主持人庄严肃穆的站在铺着白地毯的长方形舞台的那端等待着新人。
“首先有请新郎入场。”主持人的声音洪亮悦耳。
俞致礼气宇轩昂地一步一步走到主持人面前,然后转身,面向亲友。
思嘉这时候对周容说:“那个人是不是就是俞致和,致礼的哥哥。”
“是。”
“长得也很好看。”说这话时,思嘉似有若无地瞥了眼亦楼,心里想的是,今天我要让你见证我和致礼幸福的那一刻。
“有请新娘。”
乐队演奏着《婚礼进行曲》,两名可爱的花童走在前面,拎着小花篮撒着白色红色的玫瑰花瓣,思嘉挽着她父亲的手臂,洋溢着灿烂的笑容,缓缓走向了俞致礼。
亦楼随着其他的伴娘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她的手中握着新娘新郎即将要交换的戒指。
俞致礼牵过温思嘉的手来到主持人面前。
“下面有请新人宣誓。”
俞致礼从口袋里拿出卡片,举着话筒照着上面读:“遇见你的时候我刚失去所有,是你的耐心与爱心将我一步一步从悲伤中拉出来,亲爱的宝贝,我要用我毕生的爱意许给你一生的承诺,爱你、护你、陪你,你负责貌美如花,我负责赚钱养家,我们将携手走过余生,在白发苍苍之际,看尽世间繁华。今日,我将自己交给你。”
思嘉眼睛里闪着泪花,读她写下的誓言时声音几次哽咽中断,亦楼冷眼看着这一幕。
掌声过后,主持人继续说:“请新郎新娘交换戒指。”
亦楼似没有听到一样,一动也不动,直到身边的伴娘不耐烦地催促她,她才走上舞台。
夺过俞致礼的话筒,镇定自若地面向众人说:“我反对这场婚礼。”
在她说完后,场下一片喧嚣。
主持人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伴娘来抢亲,抹了把汗,问:“你为什么反对?”
“因为我和俞致礼彼此深爱,我们之间还共同养育着一个孩子。”
“什么?”主持人一下子破音了。
“就是这样。”
思嘉含泪走到亦楼面前,用已破碎的声音问:“你说什么?”
“舒乐,是我和俞致礼的孩子,这一点俞致礼也知道。”说出这些话,亦楼心里也是没有把握的,她不知道俞致礼到底会不会毫不留情地拆穿她的谎言。
“致礼,她说的是真的吗?”
“是,对不起,我骗了你。”
听到这句话,亦楼暗自松了一口气。
思嘉忍无可忍扬手狠狠给了俞致礼一巴掌,哭着质问:“你把我当作傻瓜一样,用花言巧语哄着、骗着,就是因为这个女人离开你了,你受伤了,你需要新的感情来治愈自己,所以你选择了一个爱你的人,是不是这样?”
“对。”
“俞致礼,你真自私。”思嘉咬牙切齿地说,随后拎着裙摆跑了出去。
其实亦楼的心情很不好,尽管她的目的达成了。
“现在你满意了。”
这一刻,在这个兵荒马乱的时候,亦楼居然觉得俞致礼的声音真富有磁性真温柔,那份暖意一下子到达心底。
她回过神来,骄傲地昂头:“我只是将那一瞬间的想法付诸行动。”
温家二老勃然大怒,俞父对俞致礼说:“你还不快去追,要是思嘉出了什么事,我决不饶你。”
俞母脸色不悦地对亦楼说:“你跟我来。”
亦楼却被周容拦下,他彬彬有礼地对俞母说:“伯母,我有话要对薛小姐说,能不能让我先跟她谈。”
“好吧。”
周容怒气冲冲地拽着亦楼,纪灿挡在他们面前,“周容,你放开,亦楼没有错。”
“你闪开!”周容已经失去理智了。他早已分不清自己的哪一种愤怒最为深刻,是为亦楼破坏了思嘉的婚礼,还是因为彻底失去了亦楼。
“纪灿,这里很乱,你扶着致和回去,我没事的,你放心好了。”
纪灿无奈答应。
周容将亦楼带到花园的角落,“你终究选择维护你那自私的爱情。早知这样,当初你又为什么要离开俞致礼和他分手呢?你们让思嘉守护四年的感情一下子变成了笑话。你们践踏了思嘉的自尊,无视温家的骄傲。”
“对不起,但你要相信我,我也是没有办法。”
周容相信亦楼脸上的懊恼不是假装出来的。
“那你说你到底是为什么?”
“三年前,我生下了舒乐,然后这个孩子一直都跟着俞致礼一起长大,我想着思嘉与致礼结婚了,我可以要回这个孩子了。但是出现了一些意外。”
“什么意外?”
“舒乐是个自闭儿,他到现在还不会说话,我没有信心给他幸福,给他未来,但我也不愿意把舒乐送回俞家或者是送去疗养院,我不能离开他,我只知道凭我一个人的能力是照顾不了舒乐的,而我更不可能找到一个能够爱我爱舒乐的男人。比起我的不幸,我也不想让致礼得到幸福。祸是我们两个人共同闯下的,得由我们两个共同承担。一个都别想跑。”
“你怎么就知道你找不到那个能给你给舒乐幸福的男人?”周容反问。
亦楼眼神真挚的望着周容,“如果是你,你会接受吗?”
周容怔了怔,权衡利弊,突然发现自己的答案亦是残忍的。
“没关系,你说出来。”
“不会。”
亦楼冷笑,“你看,我从来都不相信你会喜欢我,我是对的。”
周容脸色惨白,讽刺地笑了,“我还以为我很喜欢你的。”
“我们之间的协议结束了。”
这便是现实,亦楼突然觉得俞致礼是看得最清楚的那个。
他曾说不要和周容在一起,你会受伤的。
果然,她听了他的话,没在一起,没有受伤。
宾客散去后,亦楼一直站在草坪上望着黑色雕花大铁门,等待着俞致礼,因为没有他在,她真的没有勇气走进俞家。
不一会儿,俞致礼就开车回来了,他粗鲁地摔上车门,如一阵风一般跑到亦楼面前,大吼道:“你这样有恃无恐,不过就是仗着我还爱你。”
“不,来之前我是不确定的。可是你在婚礼上跟我走,我确定了,我爱着你的同时,你也是爱我的,所以我觉得很幸福,心里又生出了许多希望。我不能没有你,舒乐也不能没有你,因为我根本没有信心和舒乐好好的生活在一起。”
下一个瞬间,致礼准确有力地吻住了亦楼,亦楼主动回应着,两人激烈地纠缠在一起,直到俞父猛地咳嗽了一声,他们才分开。
“你们跟我来。”俞父威严地说。
亦楼准备跟上,被致礼拉住了。
“今天我很开心,是我这几年来最开心的一天。”
“可我们伤害了很多人,令很多人失望了。”
“我们只对自己负责。”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舒乐是你的儿子?”
“是,一年多前知道的,因为舒乐被确诊为自闭症,我妈怕我不要这个孩子,不得已告诉我真相。”
“我一个人做出了决定,你应该很怨恨我。”
“是,但是我发现我对你的爱永远比怨恨多。”
“谢谢你,致礼。”
“如果你把舒乐还回来了或者抛弃了,那么我将永远放弃你,对你也不会再有留恋了。我们走到今天这一步,是我们共同努力来的,所以,不要跟我说谢谢。”
“如果今天我没有反对你们结婚,你是否真的会跟思嘉结婚?”
“是。”
“你——”
“我承认这是一招险棋,但是你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招妙棋。因为我需要你为我们的幸福做些什么,而不是光我一个人在争取。”
“如果我们当初能够这样相互理解对方,会不会就不会有无休止的争吵?也不会在吵累了后离开彼此。”亦楼忍不住感慨。
“那时的我们都还不成熟,都以为自己能承受失去彼此的痛苦,而如今,我们中间隔着漫长的四年时光,彼此都已经成熟蜕变,今后的我们一定会更加珍惜彼此,好好的在一起过一辈子。”
“现在我们该进去了,你爸妈很生气,需要我们做些什么才可以。”
俞家客厅里坐着四个人,俞父、俞母、纪灿和俞致和。
致礼始终握着亦楼的手,传递出他掌心的温度。
“你们想问什么就问我吧,不关亦楼什么事。”致礼认命地说。
“舒乐真的是你们的儿子,亲生的?”俞父问。
“是的,我妈验过DNA。”
亦楼听到这话,心里很不舒服,瞥了眼俞母。
“你们为什么都瞒着我?”
“并不是有意瞒着您的,当初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亦楼和妈妈,我也是一年多前才知道真相的。俞致和从头至尾都不知情,纪灿应该也知道没多久。”致礼分析道。
“你既然知道这件事,为什么还要和思嘉结婚?你们早就应该解除婚约,如果早点说明白了,也就不会有今天的这场闹剧,丢尽脸面。”
“因为我也不确定最后能给我幸福的是谁,我在爱情里摔过跟头,就算选择了亦楼,我也没自信自己会幸福。我怕她会像那年一样跟我分手。况且,我从来都认为能否获得幸福比丢不丢脸重要得多。”
“你还跟我回嘴,我看你就是欠抽。”俞父气得脸上青筋暴起。
平复了下心情,转过头问亦楼,“你现在是什么想法?”
“我爱致礼,我想跟他在一起。”
“既然如此,你们当初为什么要分手?”
“我只能回答您,年少的我们都太经不住考验了,都太不懂事了,也不太懂得珍惜,所以才会错过这么多年。兜兜转转最后还在一起,就是老天爷在成全我们。”
因着亦楼不是自己生的孩子,俞父就是想骂都不太方便骂。
“你们真的是太不懂事了。”
一边沉默许久的俞母似乎想通了,“就这样吧,这两个人在一起了才能一起照顾舒乐,为他们犯下的过错赎罪。”
“舒乐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俞父听出端倪。
“我们一直都没敢告诉你,舒乐有自闭症。”
“什么?这么大的事情你们怎么可以瞒着我?”
“你当时人在国外,又帮不了我们。”俞母越想越恼火,对着亦楼终究是问出多年的疑问:“好好的孩子怎么会得自闭症?你们家以前有谁得过?”
“没有。”
“那怎么会这样?你怀孕期间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抽烟喝酒吃药了?”
“我没有,那个时候我都很谨慎,没有这些习惯,即便后来我抽烟喝酒也是在生下舒乐后,有段时间我很痛苦,这些能帮我暂时忘记痛苦。至于舒乐的病,我想可能是因为我当时难产,舒乐被羊水呛到了导致大脑短暂缺氧引起的。医生说是有这个可能的。我当时情绪很不稳,所以才会难产。”
“这要怪我。”致礼知道自己有推卸不了的责任。
“当然要怪你,你在和我分手几个月后,就和温思嘉订婚了。你妈还特地给我寄来了你们订婚的照片,我的情绪能好吗?”
“妈,你怎么这样?”
俞母有些心虚,“我当时只是想气气她,想要她后悔放弃你这么好的男人。我也想告诉她,我儿子离开了她也会很幸福。”
一番喋喋不休后,俞父做了最后的总结,“胡闹!”顿了顿后,看向俞致礼吩咐道:“等思嘉气消了,你再去求得她的原谅。”
“爸,我知道。”致礼应道。
“真是胡闹,等过段时间这件事翻页了,我们再来谈你们的婚事。”
“我们可以先去领证,婚礼以后补办。”俞致礼说。
“我反对你们在一起。”俞致和突然插嘴。
致礼脸上有层微怒,质问俞致和:“你凭什么反对?你有什么资格反对?”
俞致和不理会俞致礼,对亦楼说:“我们谈谈,我有很重要的问题要问你。”
“阿和。”亦楼和纪灿几乎异口同声地喊出来。
“你闭嘴,你帮着亦楼瞒着我,我过会再找你算账。”致和对着纪灿说,而后扶着楼梯栏杆,吃力地上楼。
亦楼看着他艰难的背影,心里陡然生出许多难过,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这么费力地走路,第一次彻底相信,他因为股骨部位粉碎性骨折残疾了,那么优秀那么美好的俞致和,不复存在了。
二楼,致和满头大汗,坐在轮椅上喘息着,亦楼在他对面沙发上坐下。
“你想对我说什么?”
“四年前你所有的痛苦我都帮你记着,我无法想象,你会如此轻易地原谅俞致礼,想要重新和他在一起。你当初恨他入骨的那股劲儿去哪里了?俞致礼当初那样伤害你,你说过永远也不会原谅他的。那些话难道都是假的吗?”
亦楼纠正:“我和致礼分手是我们俩共同做出的错误决定,不是他单方面伤害我,是我先提出分手的。关系变成这样,是我们两个人的错误。你不能单方面地怪罪致礼,这对他不公平。”
那时,她只是受不了有一天那些曾经的炽热浓情变得平淡无味,所有的争吵开始变得歇斯底里,那个最爱的人不再有心思宠溺她,甚至连哄骗都变得不屑,这便是她和俞致礼分开的初衷。
致和着急起来,“亦楼,你不记得了吗?他跟你在一起是别有目的啊,他伤害了你,所以你才会提出分手。”
“你什么意思?”亦楼一脸茫然。
“你真的不记得了?你居然不记得了,这怎么可能?”致和觉得无比荒谬。
别有目的?亦楼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这个目的究竟是什么。
“我不记得了,我怀疑自己失去过一段记忆,脑海中关于大四那年的记忆有很多都是空白的,也不知道是从哪一天开始,当我想要去回忆的时候就已经想不起来了。也许是因为时间间隔得太久了。”
亦楼说完后,致和怔住了。
“看来你知道我的记忆,你可以告诉我吗?”她的眼神中带着期许。
沉默许久后,致和经过一系列激烈的思想斗争后,摇了摇头。
“我很想告诉你,可是你只能自己想起来。”他能讲述的只是故事,对致礼的恨是需要亦楼自己记起来的。
亦楼下楼后,纪灿上楼来。
“我真的不是故意隐瞒你的,只是我答应过亦楼的,我不可以说话不算话。而且,我也觉得不告诉你才是对的。”
“如果你早些告诉我,就不会出现今天抢婚的场面了。”
“你又做不了什么。”纪灿嘟囔着。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你又做不了什么。”致和重复了一遍这句话,然后自嘲地笑了,“是啊,我这个样子能做什么,我的确什么都做不了。”
纪灿懊恼道:“阿和,我不是故意说这样的话伤害你的,你不要想太多。”
“你说的是事实,我要生气也不是生你的气而是生我自己的,我不能帮亦楼做什么。”致和垂头丧气起来。
“亦楼是个成年人了,她有自己的想法,你就不要担心了。况且,抢婚不好吗?我是挺看好这次抢婚的,亦楼做了她该做的事情。”纪灿无比赞赏地说。
“你什么都不懂,你了解俞致礼吗?你们都自认为很了解俞致礼。”俞致和火冒三丈,看着自己的腿,狠狠地握住了拳头。
“或许我当时就是被俞致礼找的人打伤的。”
因为致和声音太轻了,纪灿没有听清楚,“你说什么?”
俞致和摇摇头,“没事。”
“好了,你不要生气了,我知道你不甘心,亦楼最后跟谁在一起,你都不会甘心的。”
“不是因为这个。”俞致和生气地说,“既然我现在跟你在一起了,我就会对你负责,我和亦楼是亲人,也只会是亲人。”
“好了,你不用跟我解释,我是不会生你和亦楼的气的,也不会吃醋,不然我当年早就被你们气死了。”
“谢谢你这些年一直坚持不懈地陪着我。”
“谢谢?知道要谢谢我了?你当年可不是这么对我说的,你对我说的最多的一个字是滚。”
“对不起,委屈你了。”
纪灿抱住了致和,“没关系,我早就原谅你了。”
俞致礼当天就到亦楼家接回了舒乐,并辞退了照顾舒乐的陪护,给了一笔钱给她,亦楼也被俞致礼带去了他的别墅。
在别墅门前,王妈和三名亦楼没有见过的女士站成一排。
“是舒乐回来了。”王妈一脸心疼地从亦楼手里接过孩子,“都瘦了。”
“对不起,我没有好好照顾他。”但她真的尽力了,亦楼在心里补充。
王妈没有理睬亦楼,连正眼都没看她,直接对致礼说:“致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今天不是应该和思嘉小姐结婚的吗?为什么会和这位小姐出现在这里?”
“我和思嘉的婚礼取消了,我来介绍一下,王妈,这是亦楼,薛亦楼,是我的前女友,舒乐的亲生母亲,不过她很快就是我太太了。”
“什么?她就是舒乐的亲生母亲?”
“一直都没能告诉你们,舒乐是我的儿子,不是养子。”
王妈再看向亦楼,已不似刚才的冷漠。
“亦楼,我向你介绍一下其他几位。”致礼拉着亦楼走到其他三位女士面前,“这两位是蔡老师、秦老师,是舒乐的专业陪护,这是宋老师,是舒乐的钢琴老师,舒乐对节奏很敏感,所以我希望挖掘他这方面的天赋。这位是我的准太太亦楼,以后大家会常见面的。”
“俞太好。”三人异口同声地说。
亦楼心生感激,“谢谢大家一直以来对舒乐的照顾疼爱,希望以后我们能一起帮助舒乐。”
“会的,相信在我们的努力下舒乐一定可以跟正常人一样融入社会的。”秦老师说。
“我很期待。”
“今天你们就先回去吧,舒乐由我和亦楼照顾。”致礼对那三位说。
“致礼,我去准备房间。”王妈说。
“不用,亦楼和我睡一间。”
“好,我先带舒乐去喝点牛奶。”王妈笑了笑,抱着舒乐进去了。
偌大的别墅前一下子就剩下了亦楼和俞致礼,亦楼伸手抱住了致礼,将头埋在他的怀里。
“谢谢你!”
“以后我们要分分钟珍惜在一起的时光,我们一家三口要快乐的生活在一起。”致礼深情款款地对亦楼说。
“我们会吵架吗?”
“不会,以后我会让着你,不会跟你吵的。”
“我们还会分手吗?”
“不会,这次我抓住了你,死也不会放手了。就算我们在一起是个错误,我也要沿着这条错误的路继续走下去,永远也不会回头。”
亦楼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所有分手后又在一起的男女,是不是也如他们这样,对感情无比自信,以为自己手握住幸福,再不可能分开了,未来肯定是要走白头偕老这唯一的路的,不然谁愿意这么折腾。
只是,但愿,我们真的能幸福。
不,应该是一定要幸福的,可是为什么她会感觉这样不安?
“我们当初到底是为什么分手的?”
“是你跟我提出来的。我想可能是那段时间你压力太大了,我们又总是吵架了,你累了吧。”
“真的是这样吗?”
“你怎么用一种怀疑的语气跟我说话?”
“没有,我记得也是这样的。”
“俞致和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
亦楼笑笑,松开俞致礼,牵着她的手,踏进了那栋他专门为自己建造的家。
他说,有他在,那里必是她最温暖的避风港。
之前亦楼已经见过客厅的布局了,一楼除了客厅、厨房、餐厅、卫生间外还有两间房间,给王妈和司机住的,二楼和三楼,她没有去过,很是好奇,俞致礼拉着亦楼踏上了黑色镂空的楼梯,亦楼看着照片墙,放眼望去,很多都是舒乐的照片,当然除了致礼的还有思嘉的照片,亦楼停下了脚步,望着思嘉抱着舒乐拍下的照片,内心千回百转。
致礼温柔地说:“我待会就把照片换了。”
“不用了,她毕竟帮你照顾了舒乐多年,她跟舒乐是有感情的。我应该要这样对你说的,但是,不行,不可以。致礼,这是我和你的家,我不希望有思嘉的照片和痕迹。”
“傻瓜,你不需要那么大方。你可以很小心眼的在我身边看着我,防备其他女人。”
“嗯,我会的。”亦楼释怀的笑了。
二楼有一个很小的客厅,贴着碎花壁纸的墙上镶着液晶电视机,电视机前一米距离处摆放着布艺碎花沙发,沙发旁竖着一台落地灯,落地灯旁是落地玻璃门,从这里走出去便是色彩缤纷的阳台。
亦楼惊叫一声:“天呐!”
最先入目的是那一大堆粉色蔷薇花,然后是一个五层梯形状的木制架子,上面摆放着绿萝、铜钱草、风信子、芦荟等盆栽,木架旁是一米多高长满绿叶开着花的白兰树,最最最神奇的是阳台的右面都是玫瑰花盆栽,现在正是花期,有红色、粉色、白色、黄色、黑色、蓝色、紫色、橙黄色、绿白色以及橙红色,这幅画面实在惊艳。
“我亲自种起来的。”俞致礼略带骄傲地说。
“很美,很香,惊艳,这些。”亦楼感动得语无伦次。
“你不知道它们死了很多的,后来我请了专人来指导,才算是有点经验。”
“你完成了我的梦。”亦楼想起设计这个阳台的时候,她想着以后要在这里种许多许多花,最喜欢的依旧是含苞待放的玫瑰,幻想着各种颜色的玫瑰凑在一起怒放一定很美,然而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俞致礼居然帮她做到了。
眼前这个男人真的是太招人爱了。亦楼勾住他的脖子,吻住了他的唇,随后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在俞致礼要加深这个吻的时候逃离开了,俞致礼望着她步伐轻快的身影宠溺地笑了。
亦楼推开一扇门走了进去,身后俞致礼坏笑着提醒:“那是我的卧室,你要小心。”
“我干吗要小心?”
“因为有色狼啊。”致礼坏笑。
亦楼无语地瞪了俞致礼一眼,走了进去。
整体的装潢是奢华的复古宫廷风。
“真是委屈你了,一个大男人住在这样的卧室里。”
“我也觉得自从我住在这么繁杂的色彩下,心情都抑郁了许多。”
“真不知道当初我的品味怎么这样。”亦楼无比嫌弃地说。
俞致礼从身后环抱住她,“没关系,等你有时间了,你可以重新布置啊。”
“嗯,以后慢慢改过来吧。”说完,她就感觉致礼的气息扑在脖子间,暖暖的,痒痒的。
“亦楼,我很想你的身体。”俞致礼脸贴着亦楼的脖子,露骨地说。
亦楼的身体有些僵硬,脸红着说:“走开啦。”
“不要,不走。”俞致礼耍起无赖。
亦楼觉得好笑。
致礼的温热宽厚的手掌沿着亦楼的衣领向下,专心地吃起亦楼的豆腐来,而后,所有的一切都在情理之中发生。
俞致礼的吻细致绵延,所到之处都掀起了燎原大火……结束后,亦楼躺在致礼的怀里,致礼拨弄着亦楼的头发,两个人悠闲地享受着这样的时光。
“你和思嘉有进展到这一步吗?”
“没有。”
亦楼仰起头吻了吻致礼的下巴,算作奖励。
“你呢?听说你活得声色犬马,你有过几个男人?”俞致礼提着一颗心问出口。
“吻过许多人啊,但是身体,这辈子只交给你一个了。”亦楼将蝴蝶骨处的纹身展现在致礼眼前。
他的瞳孔明显扩大,“你……”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我怕自己抵挡不住诱惑,把舒乐送到你身边之后,我经过一段很颓废荒诞的日子,那段日子我靠酒精麻痹自己,看到漂亮的男人,我也会花痴一下,想着可以发展下,那样我就可以忘记你了。但是那次,就是我和周容差点做爱的那次,我害怕了,第二天就去纹上你的名字,让自己以后一定要约束自己的放荡。”
“一定很疼。不过,你活该,谁让你当初要离开我的。”
他虽然嘴上这样说,但是亦楼知道他是心疼她的。
致礼闭上眼睛吻了吻亦楼的纹身,然后说:“为了公平起见,以后我也在自己身上纹上你的名字。”
亦楼一个翻身,将俞致礼压在身下,手指着他,愉快地说:“这可是你说的,一定要做到。”
“我甘之如饴。”致礼傻笑着。
亦楼眼神灼灼地盯着致礼看,下一秒,俞致礼吻住她的唇,又要了她一次,临近中午,两人在床上厮磨了番才穿衣下楼。
亦楼觉得致礼就是她风雨漂泊之际抓住的救命稻草,当她不用单独面对舒乐的时候,她可以在夏日的阳光下很惬意地看着致礼陪着舒乐在玩钢琴,突然觉得自己不那么害怕舒乐了,他对她来说也不再是沉重的包袱。
那种喜爱是发自内心的,没有丝毫的杂质。
俞致礼转过头看着一直很安静的亦楼,“我听说舒乐叫你妈妈了。”
“是啊,把他带回家的第一天叫的。”
“那你知道他从来没有叫过我一声爸爸吗?”
“不会吧。”亦楼觉得难以置信,“你跟他相处得这么融洽平和。”
“就是这样。”俞致礼无不失落地说,“交给你一个任务好吗?你教会他喊我爸爸,我就送你一件礼物。”
“好,一言为定。”
“你不问什么礼物吗?”
亦楼听话的问:“什么?”
“没诚意。”
“哎呀,我知道你送的礼物不会差。”亦楼扬起右手,给俞致礼展现了下自己的无名指,“看看,看看。”
“钻戒,该不会?”致礼觉得惊喜。
“是啊,你当年送的。”
“可是我看到你扔了的啊。”
“没舍得,又偷偷捡回来了。”亦楼一边说一边从吧台上的包里拿出一枚男戒,走到钢琴旁,“这是我送你的,我觉得正好可以跟我手上的这枚,配一对。”
致礼伸手接过,仔细看了看,发现戒指的内部刻着字。
“My life。”
致礼不禁莞尔,伸手捏了把亦楼的腰,“你也是我的一生。”
晚上,亦楼邀请纪灿过来做客,王妈做了一桌子的菜,色香味俱全。
纪灿环顾着四周,看着致礼温情脉脉地搂着亦楼,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感慨道:“真有一种小人得志的感觉。”
“喂喂喂!注意措辞。”亦楼不满。
纪灿不管不顾继续说:“难道不是吗?想想你们在笑着的时候,还有个人在哭着呢。”
亦楼脸上的笑容出现了裂痕,拨开俞致礼放在她腰上的手,走开了,虽然不想承认,但纪灿说的是事实。
“别生气啊。”致礼讨好地说。
“都怪你,当初忍受不了寂寞,跟我分手三个月后就立刻勾搭上别的女人了,如今好了,平白伤害了一个女人的心,会遭报应的。”
“你不也一样,你要是不来抢婚,我和思嘉现在在南法度蜜月了。”致礼没好气地说。
“反正都是你的错,你就是来等着我抢婚的,你是个腹黑男。”
“你无理取闹。”
纪灿打岔,做了个停止的手势,“两位,我还在呢,能不吵架吗?”
亦楼气呼呼地双手插腰坐在沙发上,她倒不是真的生致礼的气,而是在为伤害思嘉这件事感到无能为力而生气,这样的局面的发生是不可避免。
“我爸让我去求得温家的谅解,但是我昨天去温家吃了闭门羹,我想是个正常人,都不会谅解的,我也不打算去求得他们原谅了,毕竟以后都不会再有往来了。”致礼泄气地说。
“你真是个渣!”纪灿骂道。
“不然你让我怎么办?”致礼反问。
纪灿皱了皱眉,说:“算了,希望你们以后不要冤家路窄狭路相逢,免得到时候场面会无比的尴尬。”继而又对亦楼说:“你也祈祷思嘉以后能遇到一个好男人,结婚生子然后能够忘记这段痛苦的记忆吧。”
“我会的。”亦楼无奈叹气。
吃完晚饭后,致礼带着舒乐去洗澡,亦楼带着纪灿参观二楼三楼。
二楼除了致礼的卧房、书房,还有舒乐的卧房以及他的画室。画室显得很凌乱,到处都是舒乐的涂鸦,所有的颜色涂在一张纸上,都是凌乱的线条。亦楼笑笑:“也不知道他在画什么?以后学不学得会画画也不好说。”
“他能对画笔、颜料感兴趣已经是不错了,你应该感到庆幸,你儿子不是弱智,他是1%自闭症儿童中有着天赋的孩子之一。”
“嗯。”亦楼无比赞同地点点头。
别墅三楼亦楼也没有去过,因为还没来得及,一想起白天发生的事情,脸不自觉的就变得火辣辣的了。
“应该是个阁楼。”亦楼不确定地说。
事实上,和亦楼当初的设想是有些出入的,三楼全是客房,而在三楼的边边处有个通往阁楼的木梯子。
亦楼率先走上去,“我应该会很喜欢这个阁楼。”她猜测应该会有日式榻榻米,整面墙的书架,上面放着五颜六色的书,来自世界各地的小说,有一张不大的书桌,上面放着电脑,配套的椅子上放着碎花的靠垫,椅子后是窗户,若打开阁楼的窗户会看到外面绿油油的干净整洁的草坪。
但很明显,她又猜错了。
纪灿绕过目瞪口呆的亦楼,不无羡慕地说:“真是在晒幸福啊。”
阁楼里都是亦楼的照片,最大的有一整面墙,似乎是一张床照,她顶着一头乱发坐在床上,一只手拽着被子遮住胸前的春光,另一只手半遮住自己的脸,虽有着不情愿,可是脸上的笑容灿烂明媚,不用想就知道拍照的人是俞致礼。
“这张真好看。”纪灿真心实意地赞美道。
亦楼悠悠开口:“应该是我们分手那天拍的。”
纪灿听后在心里狠狠骂了俞致礼,真是个变态。
亦楼浅浅地笑了,“我好无语啊,这阁楼估计思嘉没来过,不然她早就知道我了。”
“是啊,俞致礼再胆大包天,也不敢让思嘉看到的。”
一番沉默后,纪灿有些心情不好,“亦楼,俞伯父要带致和去苏黎世做手术。”
“太好了,是不是做完手术致和的腿就不瘸了?”
“痊愈的可能性有八成。”
“我真为你们感到高兴。”
“可是致和不愿意现在就去。”
“为什么?”
“他担心你。”
这四个字似千金般重重地砸在亦楼的心头。
“纪灿,我现在越来越肯定,我丢失了一段记忆。”
“开什么玩笑?为什么这么说?”
“致和跟我说俞致礼当初和我在一起是别有目的,可我明明记得那个时候致礼与致和是互相不认识的,他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对啊,不可能啊,不知道为什么致和要这样说?”
“但我心里还是很怀疑的,你清楚地知道当初我追求致礼是多么的辛苦,我也曾暗自发誓要一辈子和俞致礼抵死纠缠的,可是我们两个人之间,却是我率先提出的分手,我那么轻易地就离开了他,即便怀了孩子也没回来,现在想来,我真的不敢相信当初的自己会那样做。”
“这我倒是没有感觉,因为你们大四那年真的吵了个天翻地覆,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甚至很长很长时间都不见面,这样不快乐的关系,我觉得你是有理由提前结束和俞致礼的关系的。”
“那你说,我既然打算要和俞致礼分手了,为什么会和俞致礼上床?”
“你要不就是神经病要不就是性欲重,赶在分手前最后睡一次俞致礼。”这两个理由,纪灿都觉得很赞很准确。
“胡说!”亦楼咆哮道。
睡觉的时候,亦楼问俞致礼阁楼是怎么回事,致礼给出了一个很像样的理由:一切都是为了让舒乐记住他妈妈的样子。
亦楼也不想拆穿他。
“明天我会向所里申请长期假条,以后我只要周二下午去教两堂课,剩下的时间都可以照顾你和舒乐。”
“其实,你不需要为了我们放弃你的工作。”
“我也是为了我自己,我想去医院神经科做个详细检查。”
“为什么?你生病了吗?”致礼紧张起来。
“我忘记了一些好像很重要的事情,想要把记忆找回来。”
“怎么会这样?”
亦楼无所谓地笑笑,“别紧张,不重要,只是我想去试试看,看能不能记起来。”
“那我陪你一起去。”
“不要了,我还没做好准备,等我决定了,我自己去就可以了。放心好了,我已经是个大人了,我可以照顾好自己的。”
“好,那你检查完后要告诉我情况。”
“嗯。”
“实在记不起来了,也不要强求。”
“好。”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亦楼每天的生活都很简单,基本上都是重复单一的。
工作日的时候,早晨,亦楼会和致礼一起起床,然后去舒乐房间看他有没有醒来,一家三口坐在一起用早饭,致礼开车上班后,舒乐的陪护们会来帮助舒乐做些训练,教他认字,下午舒乐的钢琴老师会来陪他弹钢琴,亦楼则会坐在沙发上,拿出一张纸,努力回想大四那年发生的事情,一件事一件事按照时间发生的前后顺序排序,想得头都痛了。到傍晚的时候,亦楼会带着舒乐走去附近的超市,陪护说这也是一种训练,尽管一连几天,舒乐依旧是自己低头在走,一点也不知道要跟上亦楼的脚步,或者在亦楼故意放慢脚步,舒乐也不会主动回头来找她。从超市回来后,俞致礼回家前,她会不厌其烦地教舒乐喊爸爸。希望有一天当致礼回家后,舒乐能喊他一声爸爸,那样他会很开心的。
周末的时候,致礼也不会出去玩乐之类的,他们会让舒乐睡在他们中间,大家一起偷得浮生半日闲,宁静的午后,捧一杯香茗,执一本小说坐在花园里晒太阳。
然而饶是这样安适的生活,他们也会发生激烈的争吵。
那日,亦楼抓着头发在冥思苦想,舒乐坐在地毯上看着积木发呆,本该相安无事的,但是当亦楼听到舒乐突然大哭起来,跑过去抱他的时候,发现他的嘴上全是血,手上也是,鲜红的血刺激着亦楼的视觉神经,她呆住了。
王妈外出回来听到舒乐几近歇斯底里的哭声跑过来,然后大呼一声:“哎哟,怎么会这样?”
她连忙去拿药箱,给舒乐消毒,包扎伤口。
亦楼的情绪终于爆发出来,“他为什么要这样?他为什么要这样?”
他的世界如此深奥,她真的跟不上节奏。
王妈抱怨道:“你应该要看好他的,他哭得这么大声会伤了元气的,你要抱起他哄着他。”
“他干吗要把自己的手咬得血淋淋的?”亦楼显得有些崩溃。
“他偶尔会出现这样自伤的行为。你应该要多了解下自闭症的情况,而不是碰到这种情况不知所措,还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气。”王妈因为一时情急也不顾上自己说的话得不得罪人。
亦楼既心疼又气愤,撇下他们跑回了房间,将自己埋在被子里痛哭出声。
同一时刻,眼泪海咖啡馆里,正播放着林白的《一个人生活》。
“你的影子在每一个角落,好像是在提醒着我,少了你的陪伴,我现在有多寂寞……”
思嘉苦笑,真应情应景。
俞致礼从外面走进来,坐在思嘉对面的位置。
“来了,要喝点什么?”思嘉显得很平和,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
“我没有想到你还愿意见我。”
“我要暂时离开南城了。”
“要去哪里?”
“和闺蜜约好去欧洲随便走走。走之前,千想万想,还是得见你一面,因为害怕以后都没有机会再见了,我可能之后会留在加州进修。”
“你是想要原谅我了吗?”
“不,只要一想到我原来真的从来没有一天真正拥有过你,我还是会恨得牙痒痒的。你们给我的伤害太深了,我做不到那么大方。”
“对不起。”
“不要跟我说对不起,没有用。”
“能不能不走?”
思嘉抿了口咖啡,眼泪从眼角滴落,“致礼,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多分手的恋人要远走他乡。因为我也是这样的,这座城市里有你,可我这么爱你,你却不能在我身边,所以我根本就不能好好面对这座有你的城市。”
“思嘉,我曾经是真的真的很想和你走一生的。”俞致礼眼神真挚地说。
你说过太多的谎,但我想这一次我还是会相信你的,就算你是在骗我,那也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谎言。她很想这么对俞致礼说,但是她能做的只是笑笑,装作风轻云淡的说:“不知道啦,你说的话,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我分不清了。也许等到哪天我彻底放下你了,我才有勇气回来这里继续生活。但不是现在。我需要一段很漫长的时间。”
思嘉突然站起身,强颜欢笑道:“致礼,再见!”
希望有生之年,不再狭路相逢。思嘉虔诚的祈祷着。
俞致礼心情无比低落地回到家,看到客厅地毯上有血迹,王妈抱着舒乐出来,“致礼,你老婆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了。”
“发生什么事了?”
“舒乐今天咬手出了很多血,亦楼被吓到了,我当时说了她几句,生气了。”
“没事,我去看看她。”致礼安慰着。
拿了房间钥匙上楼,开门。
房间里光线暗淡,致礼开了灯,便看到床上那个躲在被子的人。
他叹了口气,走过去,坐在床边,掀开被子,亦楼紧闭着眼睛,脸上的眼泪还没有干。
“你为什么要这样?”
亦楼的眼泪更加汹涌了。
致礼把亦楼拉起身,强迫他面对她,亦楼睁开泪眼婆娑的双眼。
“亦楼。”
“他为什么要那样?”亦楼无比委屈地说。
“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致礼好脾气的说。
“不,他是在惩罚我。”
“薛亦楼。”俞致礼没了耐心,厉声道,“为什么你就不能像思嘉那样拥有更多的耐心对待舒乐?”
亦楼觉得自己的怒火一下子冲到了脑门,她推开俞致礼,反驳:“是因为思嘉不是舒乐的亲生母亲,这样的痛苦她根本就不能感同深受,我那么辛苦孕育的孩子,生来就是一个次品,我怎么能接受这样残酷的现实?”
她用次品来形容舒乐,俞致礼彻底火了,“你还能做什么呢?不去爱他吗?”
“我有选择吗?你告诉我,我还有其他的选择吗?”她绝望地问。
致礼微眯着眼睛,“你曾经有。你可以在那年就打掉他。”
“是,如果我不爱你,我当然会那么做。可我就是爱惨你这个男人啊,你让我那么疲惫,我还是替你生下了这个孩子。”
“爱惨了我?是吗?如果真是那样,你为什么要离开呢?”
亦楼被问得哑口无言,她觉得自己似乎应该要理直气壮的。是啊?究竟是为什么要离开呢?她也想知道答案啊。
半会,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不是也没有挽留我吗?你就这么看着我走了。所以,你不能怪我。”
致礼心里动容,你说分手,我以为会和从前一样,过几天我们就会和好了,我在等你过来言和,可是你却一去不回头,彻底抛弃了我。我想要挽留,但是你走得太过决绝了。
最后两人不欢而散,一副要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谁也不打算退让。
亦楼没出去吃晚饭,致礼在外面吹了吹冷风,冷静下来后,有些懊恼了。
他和薛亦楼好不容易有的现在这个局面,他应该要珍惜的。要是放在平时,他是不会冲她发火的,可是今天他是带着满腔对思嘉的歉疚回来的,他也控制不了自己。
算了,大家都需要冷静。
亦楼在和致礼冷战之后,去了医院。
她必须要找回那段记忆,这种想法比任何时候都要迫切,既然俞致和不愿意告诉她,那么她也只能寻求科学的帮助了。
医生给她做了脑CT检查,想要看她脑部有没有外伤,在看到影像后,医生排除了这个原因。
问了很多问题后,亦楼都如实回答,最后医生问她在那段时间有没有服用过像氯硝西泮片这类的抗焦躁药。
“那段时间我的情绪很不稳定,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怒气,所以我那段时间都在吃这类药调整心情。”
“初步推测你可能因为是长期服用氯硝西泮片而产生了副作用。”
“那我怎么才能找回我的记忆?”
“薛小姐,像你这种选择性失忆的情况还是很复杂的,你的大脑就像一层滤纸一样,只记住你想要记着的事情,你忘记的恰恰是你不愿意记起的。你知道吗?我遇到过很多人,他们因为经历了一些很悲痛的事情后来到我这里问我这个世界上有没有失忆的药,有很多人都愿意失忆来逃避现实,这样你还愿意去治疗吗?”
“我要治疗,那段记忆对我很重要。”亦楼坚定决心。
“好吧,现在国内治疗失忆症的方法很不稳定,疗效也很慢,有些病人在接受很长一段时间治疗后还是记不起来,也有一些病人会通过一些梦境自己突然想起了一切,所以,我们慢慢来吧,高压氧治疗,电疗以及中医的针灸,这些方法都可以试试。当然最重要的是,你要保证自己的身心愉悦,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
“嗯,谢谢医生。”
“我先给你开两个疗程的高压氧治疗,一个疗程为十天,从今天开始吧。你去缴费,我让护士带你去。”
亦楼带上面罩走进单人高压氧舱内吸氧一个小时,加上升压减压需要一个小时时间,亦楼从医院大楼出来后,天色已经全黑了。秋意渐浓,天黑得早,亦楼穿得很单薄,不一会儿就身体冰凉了,医院外面的摊贩正在热闹的做着生意,亦楼肚子饿得都快虚脱了,去买了一份糍饭团边吃边捂手,然后走到公交站台等回家的公交车。
在她狼吞虎咽地将糍饭团吃完后,看着万家灯火,内心的空虚与寂寞让她想哭,她仰起头,不让眼泪流出来,这个方法很奏效。
公交站台上显示她要坐的公交车离这里还有三站,她紧了紧外套,跺了跺脚,以试图让自己暖和起来。
手机突然响起,亦楼看着屏幕上闪烁的名字,犹豫着要不要接,近处有喇叭声突兀地传来,她被吓了一跳,猛地抬头便看到了俞致礼的车。
她不想走过去,俞致礼下车,带着笑容走过来,拉着她的手,带她上车,不一会儿,车子就隐入川流不息的车流里。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亦楼率先开口,他来接她,她还是很开心的。
“上午你让司机送你来这里,我下班前打电话问王妈你回家了没,她说没有,我就在医院门口等你了。”
“也不怕我会和你错过。”亦楼娇嗔道。
“没事,反正我们都回同一个地方,你又不会失踪。”
“我还以为我们会再过一段时间才会和好。”
“你还生我气吗?”
“好像不生了。”但她在等他先来找她讲和,上学的时候,每次吵架,俞致礼总是很傲娇地等着她先讲和。
“下次你不可以说舒乐是个次品,他是我们的儿子,尽管现在遇到了些麻烦,但我相信他以后一定会非常有作为的。”
“嗯,我会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脾气。”亦楼很乐意做出保证。
致礼趁机指正:“还有你不要每次生气了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也不准绝食,这些是小孩子的权利,你是大人了,你得跟我一起承担这个家庭的所有烦恼。”
“好,我答应你。”亦楼把头歪在致礼手臂上。
致礼笑了,“安分坐好,我要开车。”
“我不嘛,我就喜欢这样。”亦楼撒娇。
“对了,医生怎么说?”
“慢慢治疗,先给我开了20天的高压氧治疗,今天是第一天。”
“这个有用吗?”
“反正,这个对身体没坏处,不是以前还有高考生在高考前去医院接受高压氧治疗来减压么。”
致礼拥着亦楼高高兴兴的回家,王妈已经把晚餐摆桌,正在喂舒乐吃饭。
亦楼已经好些天都没和舒乐互动了,想得紧,走过去抱起舒乐,在他的脸上亲了又亲。
“爸爸……”舒乐突然清晰地喊出声。
亦楼和致礼都怔住了。
王妈喜笑颜开,“他刚刚是不是在叫爸爸了?”
亦楼对舒乐说:“你再叫一遍爸爸,你再叫一遍爸爸。”
“爸爸。”
谁也不曾想到今天的舒乐会这样乖巧听话。
致礼感动得红了眼,从亦楼手里接过舒乐,“儿子,你真棒!”
亦楼也激动不已,她之前的努力有了回报。
致礼抱着舒乐坐在餐桌前,接过王妈手里的碗,亲自喂他吃。
亦楼洗过手后也过来坐下,致礼对亦楼说:“明天跟我去一趟公司,之前答应要送你礼物的。”
“提前说一下是什么礼物吧,干吗要跟你去一趟公司?”
致礼笑笑,保持神秘感。
后来,亦楼才知道,俞致礼用了一年多的时间筹备的自闭症儿童学校建成了,他把这间学校以及背后的慈善基金都以星星命名,学校正式面对社会上的自闭儿招生招老师,星星慈善基金的第一次慈善拍卖晚会将交给亦楼筹办。致礼希望亦楼也能为舒乐出一份力。
亦楼感动地落泪,“我没想到你为舒乐做了这么多。”
“这些以后会是我们共同为他做的。有了这个基金会,不仅可以帮助那些有自闭症儿童的家庭,也将会是舒乐以后的支撑,我们以后要是出了意外或者老死了,基金会会保证舒乐这辈子衣食无忧。”
亦楼深思熟虑后,对致礼说:“我们再生个孩子吧,为舒乐生下个弟弟或者妹妹,这样他才不会孤单啊。”
“好,看来今晚我得加倍努力了。”致礼不正经地笑道。
这一天,俞父让致礼带着亦楼他们母子俩回俞家老宅吃饭。
俞致礼的车开进老宅后,亦楼看到了纪灿的车也在,更是觉得忐忑不安,怕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当她跟随着俞致礼走进去后,看到客厅茶几上放着一个方形的抹茶蛋糕,上面写着“生日快乐”。
“今天是谁过生日吗?”亦楼歪头问致礼。
俞致礼搜刮脑海,还是没想起来,“不知道啊。”
纪灿走过来提醒亦楼:“他们是要帮你过生日。”
“今天是你生日吗?我怎么记得不是这一天啊。”
“我也记得不是啊。”亦楼凑到致礼耳边小声地说。
俞父搀着俞致和来到餐桌前坐下,俞母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桌,对致礼和亦楼说:“快坐吧,愣着做什么?”
“妈,真的是帮亦楼过生日?”
“废话,当然是真的。”
“我都过阴历生日的,还要一个多月后呢。”亦楼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等你阴历生日,你就把舒乐送过来,你和致礼去过二人世界就是了。”俞父说。
亦楼感动地说:“谢谢。”
“先吃饭,吃完点蜡烛许愿。”俞母笑着说。
晚餐快要结束时,俞父咳嗽了一声,喝了点酒润润嗓子,“再过些天就要过年了,等过完年我们就把你们的婚事办了,该领证就领证。”
“是啊,这些天你们相处得不错,思嘉和致礼的事情也快被人遗忘了,也不能拖着亦楼。不过,不能够隆重地办了,只请亲戚朋友,亦楼你待会吃过晚饭后把你那边亲戚的名单列一份给我。”俞母说。
“我没什么亲戚,有个舅舅,但是也很多年没走动过了,不知道他们搬家去哪里了,爸爸家的亲戚早在我爸死后就断了关系了。”
“你爸是因病去世的?”俞父问。
“嗯,当年要花很多钱,亲戚们怕我妈去找他们借钱,就都不接我们的电话了。所以,我妈不再理会他们了。”
“这样的亲戚,不要也罢。”纪灿恼火地说。
“你别这么大动静啊,小心动了胎气。”俞母忧心忡忡地说。
“什么?”亦楼惊呼。
纪灿有些不好意思地弱弱开口:“我怀孕了,4周半了。”
亦楼又惊又喜,“好啊,你居然瞒着我。”
“你这段时间不是在医院接受治疗嘛,我怕你情绪波动大,不利于病情。而且,我都不知道俞致和要不要这个孩子呢。”纪灿瞥了眼致和,等待着答案。
“要,当然要。”这是今晚致和说的第一句话,却是那么的深入人心,动听美好。
纪灿满意地笑了。
饭后,俞致礼给亦楼唱了生日祝福歌,亦楼在众人的注视下许愿吹蜡烛切蛋糕,然后收到了俞致礼父母以及致和、纪灿的礼物,致礼厚脸皮地非要献上一个热吻算作礼物,亦楼笑着拒绝,手指沾上奶油恶作剧地涂他脸颊上。
气氛和谐,热闹温馨。
这便是有家人的温暖。
后来俞父和致和在客厅下棋,致礼在旁观战,纪灿拉着亦楼上楼,亦楼看到俞致和房间里的行李箱,诧异地问:“你要搬来这里住?”
“我对我爸坦白一切了,可惜他没从宽,就像我们事先预想的那样,他无法接受我喜欢的人有残缺,反对的态度很强硬。然后我给他留了一封信,就离家出走了。”纪灿神情落寞地说。
“写什么了?”
“写我是多么辛苦地爱着俞致和,写我究竟熬了多少年才让他接受我,写我怀孕了。亦楼,你知道吗?我最美的时光都耗在爱俞致和这件事上,俞致和就是我的一切,不管谁反对都没有用,就算做不孝女,跟父母断绝关系,我也要跟俞致和走到底。我没有想到我会在这个时候怀了俞致和的孩子,这算是上天对我的恩赐吧,有了这个筹码,我爸妈他们再反对也是无济于事的,总不能逼着我去拿掉孩子吧。其实,我妈打来电话了,她哭了,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办。”
“纪灿。”亦楼难过极了。
“没事,我很坚强的。”
“时间长了,肚子就出来了,怎么不让你们先结婚而是让我和俞致礼结婚?”
“那是致和的意思,我会和致和先领证的,暂时先不办婚礼,因为他希望等他手术后他能站着迎娶我。”
“他决定手术了吗?”
“是,等你们婚礼结束后,我们就去苏黎世。”
“这样挺好的。”亦楼由衷地说。
“他让我告诉你,如果现在觉得很幸福了就不要再去想那些被你丢掉的记忆了,不值得。”
“我……我随便吧。”
在筹备慈善晚会的间隙,亦楼和致礼去拍了婚纱照,年关将近,忙得不亦乐乎。
元旦过后,南城飘起了雪花,新年的第一场雪,持续了很多天。雪融化后,星星慈善拍卖晚会在君悦酒店顺利举办。
亦楼认识的人很少,但有俞致礼的母亲在,她只要跟在身旁微笑就可以了。
周容也来了,他是代表他身后的家族来的。
“谢谢你母亲的善心。”在拍品征集的时候,周容的母亲派人送来了一套价值不菲的珠宝。
“这套珠宝她本来是想送你的,可惜后来发生的事情,她觉得不值得,也想眼不见为净,所以才拿这套珠宝出来做些善事。”周容解释。
难怪她想要打电话过去道谢的时候,那边一直在推辞。
亦楼不介意这不够友善的动机,笑了,“不管怎么样,还是很感激她的慷慨大方。”
“我会转达。”周容客气有礼地说,显得很生疏。
8点的时候,晚会正式开始。
亦楼上台致词,简单介绍了星星基金会以及这次慈善晚会的目的,然后播放了星星基金会的宣传片,在场的有许多人都流下了动容的眼泪。
拍卖师走向了舞台,亦楼入座,俞致礼握住了她的手,她预感这次一定会很成功的。
因为他们今晚还邀请了基金会的第一批受益者家庭作压轴嘉宾,来帮忙宣传,打感动牌,相信明天一定会占据各大报纸头条。
致礼贡献了他前年在香港拍卖到的乾隆年间的瓷器,当时花了八百万,不过这次最后喊价超过了两千万,当然得标的是俞致礼。至于周容母亲的那套珠宝,致礼憋着一股气,硬是和周容争到了八百万,周容最后以八百五十万拍到。加上其他人的大手笔,一晚上竟成交了六千万元,算是首战告捷。
回去的路上,俞母拉着亦楼的手说:“婚礼定在年初八,喜帖明天就会发出去。”
“嗯,我的婚纱和致礼的衣服也快做好了,过几天还要去取婚纱照。”亦楼说。
“明年给我再添个孙子。”俞母状似无意地说,但在场的每个人都清楚地知道这话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的。
亦楼笑得敷衍,虽然她和俞致礼有再生个孩子的意思,可是这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听起来格外的刺耳。
就好像,她的舒乐一文不值。
现在的她,终于能够体会当初俞致礼听到她说舒乐是次品时的愤怒恼火了。
回到家后,亦楼一直闷闷不乐,致礼跟在她身后,“怎么了?”
“没事啊。”
“没事你摆脸色?”
亦楼摸了摸自己的手,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有吗?没有吧。我在想伴娘要请谁来做。”虽说婚礼简单办,伴郎伴娘也各请一位,但是亦楼发愁的是,就算只请一位伴娘她也找不到人选。
“是吗?”
“是啊。说到这,纪灿那个不厚道的,跟我说她做伴娘做过三次了,再做就嫁不出去了,我还想着怎么说服她,她动作倒是快,第二天就和俞致和领证了。我好像除了她,也真的找不到第二个人选了。”
致礼想了想,意味深长地笑了,“你没有人选,我有啊。”
“谁?”
致礼卖着关子,“明天你就知道了。”
“好吧。”
次日中午,亦楼去找俞致礼一起吃饭,致礼带亦楼去了他们以前常去的那家西餐厅。
亦楼站在门口,脚步迟疑,没有忘记以前曾经暗自发誓以后再也不来这里。没有想到,短短几个月时间,她会和俞致礼一起来这里吃饭,真是有种世事难料的感觉。
致礼停好车走了过来,握住了她的手,“我知道你之前回来过。”
亦楼狐疑地盯着他看,感到十分意外。“你怎么知道?”
“我有间谍啊。”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们进去再说吧。”致礼牵着亦楼的手走进餐厅。
餐厅经理微笑着走了过来,在看到亦楼时大吃一惊,表情没有管理好。
“学长,你们?”餐厅经理一脸不可思议。
“和好了啊。”俞致礼举起握着的亦楼的手在小曲面前晃了晃。
“是吗?恭喜你!”
“你们认识啊?”亦楼问。
“郑重介绍下,这是我学妹小曲,这是亦楼。”
小曲友善地伸出手,“你好,亦楼学姐,久闻大名。”
“你好,小曲。”亦楼握了握她的手,笑了笑,然后对俞致礼说:“原来间谍就是你学妹啊。”
“是啊。”致礼说。
小曲带他们去了二楼,选的位子刚巧是亦楼上次来坐的位子。
俞致礼兴致极好地走到Steinway Model Z钢琴前,随意地打开琴盖,指尖触碰着黑白键。
旋律优雅而陌生,然后,戛然而止。
致礼转身对亦楼说:“你走后,我就把这家餐厅买下来了。”
“什么?”亦楼惊呼,“那么……”她的手指指着钢琴,“这琴是伯父的收藏?”
“是啊。”
花了很长的时间,亦楼才消化这句话。
“这么说,你真的是在剽窃我的创意呢。”
“是啊,你去告我啊。”致礼笑着挑衅。
“无聊!”亦楼失笑。
入座后,点餐。
小曲正要离开,被致礼喊住,“跟我们一起吃饭吧,我有事要你帮忙。”
“好。”小曲笑着穿过珠帘到外面交代其他工作人员菜单,然后又走进来,在亦楼的对面坐下。
“学长,要找我帮什么忙啊?”小曲开门见山地问。
“做我们的伴娘好不好?”
“咦?我吗?”
亦楼心想,原来致礼说的伴娘人选就是眼前的这个女孩啊。
“好啊。”她痛快地答应,然后又说:“伴郎只要不是薛凯就好。”
“你真神,你怎么知道我们伴郎请的就是薛凯?”亦楼饶有趣味地说。
“不是吧?”小曲表情失落。
“反正,你可是答应我们了,不能变卦。婚礼在年初八举办。”亦楼笑说。
“场地我们就选这里。”致礼补充。
“好,我会安排好。”小曲点头答应。
亦楼也赞同,毕竟这里对他们来说有着许多美好的回忆,意义非凡。
“临近婚礼的时候二楼就不要对外开放了,我会请婚礼团队来布置,你们配合就好。”
“放心吧,学长。”
用餐结束后,亦楼和致礼分开,回了趟律所将婚礼邀请函发了出去,还特地跑了趟法院给宋郁文也送去了一份。
宋郁文哀叹几声,“没有想到你最后还是和俞致礼修成正果了。”
“你以前不是还可惜我在俞致礼身上浪费的青春吗?现在我要嫁给他了,我的青春也就没有浪费,你该恭喜我的。”
“是啊,恭喜你!得偿所愿,真心的。”
“谢谢!顺带给你一个消息,纪灿跟俞致和领证了,不过暂时没有对外公布。”
“晴天霹雳,你可真是伤我心啊。”宋郁文表情夸张地说。
“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我想你会想知道。”
“嗯。”宋郁文沉默片刻,说:“仔细想想,还真的说不出恭喜她的话,我做不到看着她嫁给别人。”
“我能理解这份感受。”毕竟不久前,她也经历过这样的事。
亦楼要离开办公室的时候,宋郁文喊住了她,“你知道我最近都被谁拉去喝酒吗?”
“谁?”亦楼停止了动作。
“周容。”
“哦,是吗?”亦楼兴趣缺缺地说。
宋郁文为难地开口:“他其实心里是有你的,不然也不会感到失落了。”
“可能吧,但那份感觉一定不够深刻。”
“不够深刻,他该庆幸。”
“是啊,他很幸运呢,不用体会那种失去后刻骨铭心的痛苦。”亦楼诚心诚意地说,又安慰道:“师兄,别难过。”
“我尽量。”
时间很快就到了年三十,致礼一早就带着亦楼和舒乐回了俞家老宅,这些天家里的佣人都回家过年了,所以一日三餐都是俞母和纪灿亲力亲为,纪灿的手艺在俞母的指点下提升了很多,现在在厨房里像模像样了。
午饭是亦楼和纪灿一起准备的,男人们悠闲地看着电视,舒乐由俞母顾着。
在这期间,纪灿的手机响了好几遍。
亦楼猜测是她家里人打来的。
“你就接电话吧。”
纪灿为难地说:“我知道他们要说什么,不想听反对的声音。”
“他们真的一点都没松口?”亦楼大感意外。
“知道我偷了户口本和俞致和领证后就更生气了。哎,做了这么多年乖巧的女儿,不管是升学还是工作都没让他们操心过,没想到在婚姻这方面倒是令他们操碎了心。”
“你也真是胆大,居然学会偷户口本这招了。”
“以为事情成定局了我爸妈就不会再反对了,可事与愿违。那日,我带致和回家,凭白让致和受了一顿羞辱,我可舍不得致和委屈。”纪灿郁闷地说。
说话间,手机又响起来了。
“还是接吧,这都第五个电话了,你妈肯定有很急的事情找你。”亦楼劝着。
纪灿不再坚持,接听了电话,先发制人,“老妈,你要是劝我和致和离婚的话,你就免开尊口了。”
下一秒,电话那头传来她妈的哭声。
“小灿,你爸从梯子上摔下来了,现在在人民医院。”
“你说什么?”纪灿睁大眼睛,拔高了声音。
“你快来医院吧。”
纪灿试探性地问:“妈,你不会是骗我的吧?你们想装病让我回家?”
“你个死丫头,我没心情跟你开玩笑,是真的。”
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后,纪灿慌了,“我知道了,妈,我现在就去。”
亦楼追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我爸摔了,在医院。”纪灿抽空回答,然后急忙脱了围裙往厨房外走,对她妈说:“你别哭啊,爸现在怎么样了?”
“腰部脊椎错位6mm并有裂痕。”
“那怎么办?”
“卧床养伤。”
“好了,我先挂电话了,我马上就来。”
客厅里的男人们看着纪灿匆匆跑上楼,亦楼脸色不好地从厨房出来,致和问:“怎么了?”
“纪灿的爸爸从梯子上摔下来了,现在在医院。”
“什么?”除亦楼和舒乐外,剩下的四个人异口同声。
“走,我们也去医院。”俞父开口。
“可以吗?”亦楼有些担忧地问。
致和阻止:“爸,还是我陪着纪灿去吧,你们就留在家里吧。”
俞母不放心,“万一他们对你说些伤人的话怎么办?”
“那就让他们说,我能理解。”
“阿和,你不该受这份委屈的。”俞母心疼道。
俞致礼沉默在旁。
亦楼开口说:“我和致礼陪着一起去吧。”
俞父点头赞同,“那行,你们帮着照顾阿和。亦楼,你和纪灿父母熟,帮忙劝劝。”
到达医院,这里跟往常一样,满是人,没有一丁点年味在。
白梅一见到纪灿就哭了,纪灿一看到她父亲毫无生气地躺在床上就心疼得哭了,纪灿的父亲在看到纪灿他们后,冷哼了一声,动了动身子牵扯到痛处,又闷哼了声。
“你们来做什么?”
“爸,你感觉怎么样了?”
“死不了。”纪父没好气地说。
纪母说:“他现在动不了,得卧床几个月。”
“干吗要爬梯子?”纪灿不解地问。
“你爸给你房间买了盏水晶吊灯,想给你换上,没想到脚没站稳,就摔伤了。”
“好端端的干吗要给我换灯。”
纪母想要说,却被纪父打断了。
致和不知道要如何开口,该怎么相处,正面露难色。
倒是白梅先开口了,“这么冷的天,你身体不好,就别跟着折腾了。”
纪灿和致和他们都对纪灿母亲的改变感到意外,纪灿笑意盈盈地问:“妈,你是在替致和担心吗?”
“笨丫头。”
亦楼见致和的处境不太糟糕,暗地里替他捏了把汗。
向医生了解了情况知道不用动手术后,众人都放下心来。
临近中午,纪灿打电话叫了外卖,都是俞父最喜欢吃的菜,大家一起在医院病房里吃了顿团圆饭。令纪灿感到兴奋的是,不单单是她妈妈,就连她爸爸对致和的态度也改变了许多。
饭后又坐了会后,纪灿就让亦楼他们带阿和回家了。
然后,纪灿抽空回了趟家,看到自己房间的变化时,一下子没忍住,痛哭了很久。
她打电话给刚回到家的亦楼,抽泣着,“你知道我看到什么了吗?”
“你怎么哭了?”亦楼担忧地问。
“我房间啊,我爸妈给我换了新床,铺上了大红色的床单,家具窗帘也都焕然一新,最重要的是窗户上贴着很漂亮的剪纸,是红双喜呢。原来我爸是为了给我布置新房才弄伤了自己。”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是啊。我现在真高兴,爱情和亲情我都抓在手里了。”
“我也为你感到高兴。”
挂了电话后,亦楼连忙把这个好的开始告诉致和。
致和原先沉重的表情也不自觉地扬起了好看的笑容。
傍晚,纪灿被她父亲赶回了家,年三十的年夜饭,她爸爸希望她能在纪家吃,毕竟她现在是纪家的新媳妇了。
晚饭时,大家都喝了点酒。
致礼和亦楼他们决定今晚留宿,大家一起跨年。
俞母感慨,“这个家的人到现在为止才凑齐全,这才是真正的天伦之乐啊。”
新年倒计时,当12点的钟声响起,院子里爆竹声起,城市上方同时出现了许多绚烂的烟火。纪灿推着致和出来,亦楼递给他们烟火棒,一起庆祝新年的到来。
致和的手机响了一声。
是短信,来自宋葵。
“新年快乐!”
致和怔怔出神,随后删掉了这条短信,就当做自己从来都没有收到。
亦楼不小心瞄到这一幕,有些震惊,再看致和,他恢复了微笑,好似什么事都没发生。
原来,他始终都无法做到原谅。亦楼在心里无声地说。
夜黑得深沉。
北风萧瑟,吹得窗户砰砰作响。
也许是因为认床,亦楼睡得极不安稳,一直在浅眠,稍有动静都能被惊醒,到后来,她猝不及防进入了一个漫长而又模糊的梦境,想醒过来却做不到。
那一张张稚嫩的脸不断浮现,如同电影镜头一般,慢慢地过。
“不,我不相信他跟我在一起都是虚情假意的,我不相信。”
“你做出选择了吗?”
“你不要逼我。致和,你好残忍。你为什么一定要逼我做出决定呢?我宁可,就这样装傻一辈子啊。”
“致礼,我们分手吧。”
“致礼,我需要你,你为什么还不来看我呢?”
……
记忆的碎片出现在梦中,那么真切,亦楼从梦中惊醒。
过去那些模糊的记忆一下子豁然开朗。
她哭笑不得。
距离她和俞致礼婚礼没剩几天,她居然记起了全部。
大四那年为什么总是吵架?为什么要疏远?为什么要分手?为什么会和致和做陌路人?为什么在明知怀孕的情况下还是没有回头?一切的一切,那么戏剧性的出现在脑海中,历历在目,那么清晰而又真实。
她紧咬着唇,泪如雨下。身边的人翻了个身,继续睡着。
亦楼开了灯,看着他,陷入了彷徨迷茫中。太多的问题席卷而来,逼她不得不做出决定。
婚礼还要继续吗?
要去原谅吗?
呵……
原来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她都会抑制不住自己的愤怒,那种背叛感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假戏真做还是从头至尾都是虚情假意,傻傻分不清。
他说过的话,她不想再信了。
往年,拜年这种事,俞致和和舒乐都是不参与的。
今年,致和硬是要跟着纪灿去医院陪着她父母亲,也不会出门拜年,亦楼骗致礼身体不舒服,留在家顺便照顾舒乐。
无意识地走到了二楼,推开了致和的复建室,这里凝聚着他太多的汗水与辛苦,而剥夺这一切的人就蛰伏在身边。
是那么卑鄙、毫无悔意的一个人,俞致礼所有的不好都被无限放大。
亦楼的胸腔都被怒意充满,她在里面待了很久,终是做出了决定……眨眼间就到了婚礼那日。
亦楼一夜未睡,索性早起做早餐。下楼来到厨房,将昨晚泡好的红豆和薏米拿出来,淘好米,都放进锅中,加少许的水,然后用大火煮。等待的过程中,亦楼拿出冰箱里的奇异果,用刀细细切片,然后做奇异果芝士土司。锅里的水开了后,亦楼倒入牛奶和大红枣,盖上锅盖改小火煮。
没多久,致礼走进厨房,从她身后拥抱住她,嬉笑着说:“老婆真勤劳。”
亦楼冷冷地笑了,没有回话。
致礼抱了会,想要吻她,被亦楼躲开了。
“去帮舒乐起床穿衣吧,待会化妆师、摄影师他们就要来了。”亦楼佯装微笑。
致礼也没注意到亦楼的不对劲,吻了吻她的脸颊走开。
亦楼望着他的背影,冷了眉眼。
等到红枣牛奶粥煮好端上桌后,致礼穿着新郎礼服抱着舒乐下楼来。
亦楼笑着从致礼手中接过舒乐,亲了亲他的脸颊,“我儿子今天真帅气。”白色的燕尾服,领口配着黄色的蝴蝶结,俨然像个小绅士。
致礼凑过来,“那我呢?我今天帅不帅?”
亦楼看向致礼,绽放笑容,“帅呆了。”
早晨七点,化妆师和摄影师准时来到家里,亦楼回到房间换上了短款出门纱,任由着化妆师给她做发型、化妆,摄影师则在一旁随意拍摄着。
亦楼的头发被卷成大波浪,白色蕾丝镶钻的发带系在发间,显得高贵优雅。
都弄得差不多的时候,小曲和薛凯也来了。
伴娘礼服是明亮的黄色蕾丝裙,化妆师给小曲化了个淡妆,就已显得明艳动人了。果然,年轻就是好资本。
亦楼看着镜子发呆。
小曲推了推她问:“学姐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在想,薛凯是不是喜欢你?”
“啊?连你也知道了,有那么明显吗?”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喜欢你。”
小曲害羞地说:“他是个不错的男人,但是我对他就是少了点心动。”
心动。
这个词再一次刺激了亦楼的神经。
当初她就是为了一份心动,义无反顾,到头来伤得彻底。
“希望你早日找到那个能令你感到心动的人。”亦楼由衷地祝福。
“谢谢学姐。你也要和致礼学长狠狠幸福才行。”
阳光格外灿烂明媚,亦楼裹着红色羽绒服走出家门,立刻就感受到了低温的勇猛,她冻得牙齿直打哆嗦,小跑着快速坐进温暖的车里,手里拿着小雏菊手捧。
伴郎开车,致礼坐在前座,亦楼、舒乐以及小曲坐在后座,车厢里只除了音乐声,亦楼一路上都手托着腮望着车窗外的风景,面对舒乐都不热情了,致礼时不时地看她一眼,只当她与自己一样紧张,也没多在意。
到达餐厅时,俞父俞母都已经在了。
“冷吗?”俞母体贴地送上了暖手宝。
亦楼接过,语气平平地说:“谢谢。”她的这份疏离,并未有多少人留心。
门口处白色优雅的签到台上放着别致的小花瓶,里面插着娇艳的黄色郁金香。
二楼婚礼场地仍在做最后的布置。
进入会场,最先入目的是婚礼拱门的设计,全部被白玫瑰包裹着,通向仪式台的黄色地毯上洒满了白玫瑰花瓣,路引花是白玫瑰,被放在圆形玻璃瓶中,然后由黄色绸带绑着吊在铁艺雕花架子上,色彩鲜明。仪式台前的地上堆放着高矮不一的白色、黄色蜡烛,后面竖着俞致礼和亦楼的婚纱照,旁边是香槟塔。白色的桌布中间装饰着郁金香手捧,顶部放射形植物花艺更添浪漫梦幻色彩,背后是白色帷幕,摆放着许愿烛台,一直扶摇直上。
落地窗前一排都是甜品台,上面整齐地摆放着甜品,婚礼蛋糕是白色双层上点缀着黄色的小花。
这是一个黄色主题的婚礼,很适合寒冷的冬季。
黄色是一种很容易给人温暖和希望的颜色,清新活力。
就连致礼的襟花也是黄色的。
虽说婚礼不会邀请很多人,但是所有的细节部分俞致礼都要求婚庆公司做到极致。
小曲不无羡慕地说:“真漂亮。”
亦楼冷眼望着,只觉讽刺。
客人陆陆续续签到,亦楼在休息室换上了仪式纱,任由着化妆师换造型,不知不觉中眼中溢满了眼泪。
11点半,婚礼正式开始。
主持人是俞致礼的一个哥们,刚从国外回来,没什么经验,但为人活泼,很会带动气氛,也比较会调戏俞致礼。
俞致礼入场后,钢琴声起。随即,亦楼挽着俞父的手臂,穿过拱门,走在铺满花瓣的地毯上,走向俞致礼。
阳光在致礼的脸上镀上了一层金。与此同时她看到了纪灿和致和所在的位子,他们都在深情款款地望着自己,满心的祝福。
眼泪无意识地落下,她有些受惊。
在她局促不安的时候,俞父将她的手交到了俞致礼手中,他领着她一起走到仪式台前。
在致礼宣读完誓言后,话筒落入亦楼的手中,然而她却迟迟没有开口。
致礼低声催促她,她恍若未闻,似在思考。
没过多久,亦楼嫣然一笑,深吸了口气,放下话筒,走到了致和面前,她半蹲着,眼中含泪笑了,抱住了致和,附耳轻声说:“怎么办?我都记起来。”
致和的身子僵硬住了,眼睛放大。
亦楼松开他,再看向他的时候,两行清泪,清晰可见,说:“或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吧。偏偏选在了在这个时候让我记起全部。之前我试了那么多种方式都没能记起的事情一下子就窜入脑海中了,人生如戏,只觉好笑。”
“亦楼,你想做什么?”致和不安地问。
“做我该做的事情。”
俞致礼面色俊冷,眼神灼灼地盯着她看。
她走过去,举起话筒,无奈地对致礼说:“很抱歉,恐怕又得让你出丑了。对不起,这是我们的分手典礼,而不是什么结婚典礼。”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很轻,极度错愕。
“我说,俞致礼,我是不会嫁给你的。”亦楼冷酷决绝地宣布。
“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亦楼冷笑,拔高了声音咆哮道:“意思是,我不爱你了。”
“你是个伪君子。”
“变态。”
“撒旦。”
“骗子。”
“凶手。”亦楼每补充一句哭得就越凶。
“凶手?”致礼重复了一遍,脸色越来越难看,他上前抓住亦楼的双肩,“你到底怎么了?”
“我都记起来。”
俞母语气不善地问:“你这是在唱哪一出?”
亦楼挣脱开致礼的束缚,冷漠地回:“别问我,问你儿子。”
说完,抱起舒乐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会场。
身后,纪灿大喊着她的名字。
零下8度的室外,亦楼觉得自己下一秒就有可能死去,停止呼吸。
十七岁的时候,他说:“薛亦楼,你烦不烦?你要不要脸?别再喜欢我了。”
十八岁的时候,他说:“亦楼,怎么办?我被你感动了,我们在一起吧。”
十九岁的时候,他说:“不要和致和说话了,我会吃醋的。”
二十岁的时候,他说:“亦楼,嫁给我吧。”在那之后,他还对别人说过:“薛亦楼啊,她是我的流言蜚语。”
二十一岁的时候,他说:“薛亦楼,我厌烦你了。”
二十二岁的时候,她说:“俞致礼,我们分手吧。”
后来一直到二十六岁,他的身边有如花美眷陪伴着。
二十七岁的年初,她说:“俞致礼,我是不会嫁给你的。”
付出所有的年少青春,换来的便是这令人心痛的结局。
这黄粱美梦,还是自己亲自打碎的。
若是17岁的自己早知道这便是他们的结局,当初还会那样坚定不移地去喜欢吗?
她回答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