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二雪天》 第2章 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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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站在弟弟旁边，看着长姐哭的梨花带雨。
长姐长得很像母亲，温婉贤淑。
邻居来家里串门，长姐总是第一时间跑去拿瓜果。
邻家的婆婆笑吟吟地看着她说，“你们家大小姐长得真水灵啊，又聪明又伶俐。”
娘说，“她啊，从小就机灵。不像这个”她戳着我的脑袋，“木头一样，做什么事都毛手毛脚的。”
“可别这么说，我看二小姐也越长越像她大姐了，脸蛋胖乎乎的有福气。”
“谁要她像啊，她那么肥怎么像我了。”
娘把长姐拦在身后，压低了声音说“这小雪啊，是看着长得挺富态的。可是算命的说了，她的命比纸还薄，真让人发愁。我生她时，人家大师就说不祥，这不，差点就出事不是。”
“娘，那算命的说我呢，是不是说我是娘的小棉袄。”
“你呀，嘴比吃了蜜还甜。”
姐姐在爹娘身前一直都是乖巧懂事。
但是私下对我时却有时像天使，有时像恶魔。
小时候，她说要带我去玩。
“雪儿，我们去汝河玩吧，章二哥哥说那边有杏树正结果子呢。”
“可是爹不是说不准去......”
“你怕什么，胆小鬼，走嘛。”
于是我被她拽着衣角去和同乡的孩子们玩。
“瘟神来了！离她远一点，会被恶鬼缠上身的！”
同乡的孩子们叫着嚷着，拿岸上的石头扔我，掀起水花泼我。
我赤着脚站在岸边，哭着叫姐姐。
可是长姐假装没有听见，她一边和孩子们排挤我，一边议论着我给孙家带来的厄运。
回家的时候我的鞋子被其他孩子扔进河里。
我找啊找，找到天都快黑了都没有找到。
等我回到家，姐姐早就在家里吃晚饭了。
等待我的是母亲拿着竹杖说：
“你还知道回来。你姐姐都告诉我了，你胆子真够大的，居然跑出去疯玩。”
“娘，是姐姐说带我去......”
“娘，我今日在家跟着嬷嬷学女红呢，你别听她瞎讲。”
“还敢撒谎。你以为把长姐扯进来就不用受罚了吗？你长姐多么听话懂事，就是你整天撒谎连篇。最让我操心的就是你，成日里只知道玩闹。娘生你时多不容易，爹和娘含辛茹苦把你养大，你不懂事也就罢了，能不能和你姐姐学一学。”
是啊，姐姐从来都是他们心中的天之娇女。
姐姐小时体弱多病，长大后就算染上小风寒，爹都会四处寻医问药。
算命的说要去拜香祈福，娘便去起身去山上的庙里修行，在台阶上三步一叩首。
都说商人重利，可是爹却拒绝了合作商铺的一家大单，只因其夫人对长姐颇有说辞。
她是捧在爹和娘手心上的明珠。
而我，不过是爹不疼娘不爱的次女。
就算我在出嫁前生了一场大病，躺在床上整夜发烧，他们也只是派赵妈来照顾我。
长姐坐在我的床头，用指头戳着我的额头说，“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
我难受的哭着喊娘，可是娘那时却在为长姐缝制陪嫁用的鸳鸯枕而繁忙。
好像她只有一个女儿。
好像只有荣文要出嫁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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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他们的掌上明珠准备出嫁了。
他们决定对我的死闭口不谈，权当没听说过。
我的闺房早已堆满了婚庆用品。
红彤彤的，好喜庆，金银钗簪填满的箱匣摆在我的床头。
爹娘早早为长姐备下的嫁妆，在家里最困难那几年都没有动。
那是长姐在婆家生活的底气，也是我从未有过的待遇。
娘之前对我说，“雪儿，你也知道你爹陷入官司花出去多少银子，现在侯爷肯要你，不仅给你谋了一个好出路，你爹也能免除牢狱之灾，以后你就是孙家的大功臣。娘知道你委屈，但是家里实在拿不出钱来，爹和娘凑了凑，给你陪嫁的首饰也只能凑出这么多了。”
算了，我只当在不同时空里，爹娘在我的闺房里为我办了一场盛大的送别仪式。
从来姐姐和弟弟想要什么，爹娘便给什么。
爹娘最受不了姐姐的泪水。
只要她哭着说，她做什么都可以。
当初，她被侯府的丁仁雄看中做小妾，姐姐不肯，爹娘也不敢拒绝。
她便想起了我，她跑来求我，说她对易英有多深情。
易英本是爹的门客，他还在做穷书生时，爹让我与他订了婚约，如今婚期就在明年。
见我不肯，长姐便跑去和爹娘哭诉。
那天，爹娘一反往常为我准备了一大桌子菜和新衣裳。
坐在那的那一刻，我知道我即将面临着什么。
“雪儿，丁家官大业大，家产足够吃几辈子。”
“丁家是当今皇上的血亲，爹和娘不敢不尊啊。”
“雪儿，他指明要孙家的女儿，你和姐姐长得那么像。你姐姐从小又体弱多病，你就.......帮帮她吧。孙家少爷虽然长相魁梧，但是很会疼人啊，你嫁过去不会吃苦的。”
我不敢说不，可以这么说，我说不也没有用。
虽然不太情愿，但我很高兴爹娘可以对我这么上心，亲自给我做菜，还给我置办了粉色的刺绣衣裳。
......
父亲生意不景气那几年，长姐和弟弟除了每年过年做一套新衣服，在生日时还会另外做一套。
每年他们过生日时确是我最期盼的日子。
因为爹会请来京城的厨子做一桌好菜，或者娘让远方的姨妈寄来新鲜的螃蟹。
这时，我便可以分一口吃。
而我过生日时，只有娘煮的一碗长寿面，里面撒上零星几枚虾米。
我撇撇嘴，娘却说，“雪儿呀，你也知道你爹最近生意上很困难。我们作为家人肯定要支持爹爹，娘知道你最懂事了是不是。娘做了你最爱的虾米面，你看，还搓了细细的芝麻盐。”
“可是怎么姐姐他们过生日有新衣服穿，我的布衫都磨出一个洞来了。”
“喂，这几个月家里哪个人不在节俭着，就你还要这要那的。”弟弟说。
“对嘛，我和弟弟那都是衣服穿着小了娘才给我做新的。你的衣服还穿着正合适呢，而且你一点都不爱惜，要不是你整天出去疯玩，衣服怎么会破嘛。”
我低下头，安静吃起了面，生怕我唯一的礼物都会被抢走。
我喜欢吃芝麻盐，可我更喜欢吃肘子、螃蟹。
我喜欢娘给我做的蓝色麻布裙子，可我也更喜欢姐姐的粉色蜀锦裙。
但是我永远是被忽视的那一个。
姐姐漂亮伶俐，弟弟活泼可爱。
只有我在中间愁眉苦脸，娘时常指着鼻子骂我丧气。
如果我替姐姐嫁过去，也没什么不好，爹和娘那么开心，那我稍微委屈一点也没什么不好。
那天夜里，我自我催眠地睡了过去，梦见了我和爹娘还有姐姐弟弟，一起在元宵节逛花灯，爹给我们每人买了一串糖葫芦，又酸又甜。那是我做过最美的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