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办法》 第1章 在线阅读
是千金阁当家花魁玲珑，刚刚被人赎了身。
但我没想到，赎我出来的不是竹马赵墨林，而是仇人卫凛。
1
老鸨将身契双手奉上的时候我脚下一软，万千的谋划终究凝成一句活下去。
卫凛是个喜怒无常的人，才赎我出来没几天，转头又把我塞进了卫府的地牢。
一进去我就明白了，原来和我一样任人宰割的还有竞价失败的赵墨林。
卫府的地牢同千金阁里的一样阴冷幽暗，血水供养出的青苔散发出腐朽的腥臭味道。
卫凛端坐在我面前，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戏谑阴鹜。
“千金阁当家的花魁玲珑，也会怕吗？”
我只觉得头疼，花魁不过是个长的好看些的女人，为什么不怕？
“卫凛，你狗仗人势横刀夺爱，你不得好死！”
卫凛甚至都没抬眼看他，手一扬便将茶杯砸了过去。
茶杯四分五裂，杯中滚烫的茶水溅在我的手臂上，瞬间红了一片。
“是这样吗，玲珑？”
我俯首跪下，任由碎瓷渣子没入膝盖带来剧痛。
“大人，求您杀了他。”
卫凛看我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意外，但就是这一瞬间的变化让我抓住了希望。
“你确定，要杀了他？”
我咬咬牙，手脚并用地攀附到他身上。
“自然，他污蔑奴家清白，难道不该杀了他吗？”
“哦？这倒是有趣。”
“那你说说看，他污蔑了你什么？”
我赶紧道：“奴家的心上人唯有大人一个，何来横刀夺爱一说？”
卫凛笑了，“想要他的命，就自己去取。”
与卫凛的话一同落地的还有一柄短刀。
我心里清楚，想活着出去就必须动手。
我捡起短刀，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
架子上绑着的人见状，崩溃地大喊。
只可惜，他的嘴已经被破布堵上，嘶吼落入我的耳中也不过是一阵呜咽而已。
赵墨林赤红着双眼，若是眼神能杀人，只怕我已经死了千百次。
卫凛嫌我太过磨蹭，起身质问道：“舍不得了？”
我强压心中的万般思绪，扭头露出一个还算乖顺地微笑：“大人，我不会用刀。”
显然，这个答案卫凛是满意的。
他走到我身后，用力握住了那只拿刀的手。
“没事，我教你。”
“找一个你喜欢的地方，然后......”
“啊啊啊啊！”
短刀没柄而入，我惊恐地叫出声。
要不是卫凛在身后掐住了我的腰，只怕我已经软在地上了。
“把你自己洗干净，一个时辰后到西暖阁来见我。”
我木讷地点了点头，待卫凛走后，我看着眼前死不瞑目的赵墨林叹了口气。
“对不起，我也没有办法。”
那语气，和两个月前因为钱将我送进千金阁的他一般无二。
2
其实，进千金阁这件事我是同意的。
因为我并非是穷到吃不起饭的可怜人家，而是当朝权贵东昌候府“遗落”在南疆的嫡女陆晚。
半年前我母亲去世，京城传来消息要我回去。
和我一起长大的墨林哥哥主动提出要护送我上京，可没想到竟被强盗一路围追堵截到沛县。
无奈之下，墨林哥哥说那些强盗在意的一是盘缠二是女色。
不如让我的贴身婢女换上的我的衣裳带着盘缠和他引开强盗，而我暂时留在沛县来个金蝉脱壳，等安全了他再回来寻我。
我觉得钱财都是身外之物，安全上京才最要紧，于是就答应了。
可是沛县民风剽悍，我的长相与当地女子格格不入，无论藏在谁家都太过扎眼。
墨林哥哥又想了个办法，千金阁虽然是风尘之地，但那里女人多而且什么样的都有，我藏进去不会被发现。
墨林哥哥给了老鸨五百两银子保我平安，老鸨笑得合不拢嘴，满口应了下来。
可这世间的事情没有谁能算的准，墨林哥哥走后没几天我就被老鸨逼着去卖唱。
也许是因为我的容貌的确胜过阁里的姑娘不少，短短十几天我就一跃成为千金阁的头牌。
于是，我遇见了卫凛。
那一晚，我无数次想死都被卫凛拦了下来。
他掐着我的喉咙，附在我耳边说：“遇见我算你倒霉，往后的日子我都陪着你。”
浴盆里的水渐渐凉了，我疲惫地倚靠在木桶边，逼自己将这些前尘往事统统咽进肚子里。
卫凛曾经说过，他过些时日他要送一趟货去京城，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我从浴桶里出来，仅披一件外衣敲开了西暖阁的门。
这一晚，我的乖顺取悦了卫凛，他说等他从京城回来就娶我。
我挤出感激的笑容，却没有任何回答。
因为我知道男人的话不可信。
赵墨林的教训，还不够吗？
3
芙蓉帐暖，锦被的一角勉强遮住即将外泄的春光。
我手指紧紧抓着身下的床单，满眼是泪的看着上面的男人。
他对我的呜咽视若无睹，我就像一条小船随波漂流。
起初我还能咬着牙坚持，可后来我实在是受不了，只能忍着羞涩开口轻轻求他：“凛...凛爷，求您轻些......”
“玲珑可知道错了？”
他的声音透着清热身动的哑意，可我抬头看见的却是一双冷若寒霜的眼睛。
“知道了...”
“还跑吗？”
卫凛攥着我的手腕，强迫我将手举过头顶。
我怕得很，连忙讨好道：“不跑，玲珑再也不跑了。”
“是吗？”
卫凛似笑非笑，唇角闪过一丝渗人的寒意。
“若是真的知道错了，为什么还要对我下药?”
.......
他突然朝我发狠，我因为害怕手忙脚乱地往床里面躲，结果狠狠磕在床尾的柜子角上。
“啊——！”
“小姐，小姐您怎么了？”
我呆呆地看着推门而入的丫鬟，努力平息着心里的忐忑。
是梦，我怎么又梦见他了。
最近几天，我总是能梦见以前的事。
梦见被卫凛抓回来的喜鹊为了活命而道出的真相。
她们俩的计划不是金蝉脱壳，而是李代桃僵。
可他没想到我也会李代桃僵，喜鹊偷走的是假玉佩，能证明我身份的真玉佩一直在我手里。
我最终还是求了卫凛带我上京，进京城的那天我格外卖力，哄他喝了不少融了蒙汗药的酒。
等他不省人事之后我留下他赎我的两百两银票悄悄跑了，之后的日子我天天都在祈祷：等他醒了，就快回沛县去吧。
反正他买我也只是为了寻欢，回去再去找别的姑娘逍遥就是。
“小姐，要不要请郎中来看看？”春桃担心地问。
我还没来得及张嘴，话到是先从窗外传了进来。
“大姐姐如今是起的越来越晚了，虽说父亲体恤免了她的每日请安，也不能真托大不尊长辈，真是不知好歹。”
窗外传来另一个小丫头的声音：“萍姐姐悄声些，这可是大姐姐的院子，万一被听到就惨了。”
“怕什么，她还敢给我甩脸色不成？”
看样子，是我白捡来便宜妹妹陆萍。
“她不过是父亲年轻时候欠下的风流债，要不是主母体恤，她能回京做这侯府里的嫡亲小姐？做梦去吧！”
声音越来越小，春桃斟酌着开口：“小姐千万别听那些混账话，侯爷是疼您的。”
混账话吗？那倒也未必。
我赖在屋里就是故意的，卫凛虽然不拿我当回事，可小心些总是没错的。
如今都快两个月了，他应该已经回南疆了吧。
“春桃，昨天父亲是不是宿在了主母那里？”
春桃愣了一下，有些没明白我的意思。
“替我好好梳妆打扮，今天有大事要办。”
4
路过西边花园的时候，我突然听见一阵孩子的哭闹和妇人的厉声呵斥。
“哭哭哭，再哭就让卫九爷把你抓去。”
妇人话音未落，小孩的哭声戛然而止。
我问春桃，那个九爷是何方神圣，竟有止小儿啼哭的本事。
“大小姐有所不知，那位爷如今是天子跟前的红人，官居正一品的锦衣卫都指挥使。”
锦衣卫啊，那就不奇怪了。
我虽然常年偏居南疆，但锦衣卫的威名我还是有所耳闻。
先斩后奏皇权特许，上至公侯将相下到黎民百姓没有不怕的。
普通人家连“锦衣卫”这三个字都不敢轻易提起，他们手眼通天，万一被抓到错处就是株连九族的灭顶之灾。
如此说来虽然都是姓卫，卫凛和这位九爷比起来可是差远了。
想到这我不禁要骂自己，才过了几天安稳日子，怎么又想到那个混蛋了。
进门之后，我先给我爹行礼问安。
自从回京以来就一直在屋里憋着，我爹看见我不仅出来还精心打扮了一番，语气里着实透出几分惊讶。
“晚晚，你怎么来了？”
“早该侍奉父亲左右的，只不过前些日子女儿病着担心过了病气给父亲。昨天郎中来看诊说女儿好多了，所以就急着来给父亲请安，还请爹爹不要怪罪才是。”
我爹很高兴，叫我起来坐下说话。
“你身子好了就多出来走动走动，三日后府中大宴可不许缺席。”
大宴？这么大的事我居然不知道。
一旁便宜嫡母脸色不太好，肯定是她故意瞒着我。
我微微一笑，“父亲说的是，女儿还有一件事想要同父亲商量。”
我爹此刻心情正好，很大度地让我直说。
“母亲去世很多时日了，父亲打算何时将她迁入祖坟？”
此话一出，我爹和便宜嫡母的脸色一起阴了下去。
“入土为安，何必还要再劳动？”
“那就立个衣冠冢，在请父亲召集全族耆老把我母亲的排位请进祠堂就是了。”
我爹厉色道：“混账，哪有为了一个女人叨扰全族的道理。”
眼看着我们就要吵起来，外头忽然跑进来一个小丫鬟哭哭啼啼地说：“老爷夫人可不好了，大少爷被锦衣卫打断了腿！”
5
便宜嫡母听说亲儿子腿被打折了，差点昏死过去。
院子里乱成一团，我拽住那个报信的小丫鬟询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回大小姐的话，大少爷是陪萍儿小姐出去买脂粉的，谁知道在茶馆歇脚时竟遇上一个登徒子。那人说萍儿小姐长得像他老家的一个花魁，大少爷怒火中烧骂他是混账，结果就被打折了腿。”
“他若知道那人是锦衣卫，怎么还敢骂？”
小丫鬟又说：“只因事情发生时那几位大人没穿飞鱼服，大少爷就.....”
这次我明白了，合着是嚣张跋扈的人看走了眼，被更嚣张跋扈的给打了。
等小丫鬟回完话走远之后，春桃才说：“哼，他们母子三人明里暗里给小姐下了多少绊子，如今被打实在活该。”
“活该？”我看了春桃一眼：“就算是锦衣卫，说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像花魁难道不该骂吗？”
这种龌龊的话语别说是骂，就算打死也不为过。
因为陆远的伤，整个府里忙的人仰马翻，我就算再急也知道，现在不是催父亲给母亲立衣冠冢的好时候。
在母亲以东昌侯府正妻的身份葬入祖坟之前，我还不能她们撕破脸。
于情于理，我都得去探望一下。
陆远的屋子的位置仅次于我爹，没走多久就到了。
我刚一进院子，就听见便宜嫡母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和我爹的怒骂。
“小兔崽子你惹谁不好偏要惹他！如今这样还不如直接让他把你打死的好，省得全家人都因为你赔上性命！”
“老爷，您怎么能这么说远儿啊！”
“您瞧瞧他被打的浑身都是血，门牙也缺了三颗啊！”
“再说是那混账欺辱萍儿在先，远儿保护妹妹何错之有！”
我爹应该是气急了，巴掌甩在便宜嫡母脸上的声音隔着门都听得清清楚楚!
“你放屁！那人我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季阳。京城早就传遍了，他们从南疆回来就大张旗鼓的找人，王公大臣家的女儿谁没被他们说像过，你见过谁家敢顶嘴！”
南疆...寻人...花魁...我愣是把自己听出一身冷汗。
当初在南疆卫凛家里有不少心腹，其中最得他信任一个叫阿阳。
不，应该不是......
春桃看我脸色不对赶紧过来，“小姐，您身子还需静养，不如改日再来看大少爷吧。”
我点点头，回屋的路上我越想越害怕。
卫九爷、卫凛，这世上不会真有这么巧的事情吧。
6
因为出了陆远这档子事，大宴推迟了三天才举办。
早上便宜嫡母特意派人来警告我，“身子不好”就在内宅休息，等她使唤人来叫了再去。
我心下了然，今日的大宴原本是便宜嫡母为陆萍准备的，遍邀京城的名门贵族相看姻缘，她当然不希望我去抢了她女儿的风头。
内宅花园里到处都是容貌艳丽的官家小姐，三五成群在一起说笑，唯独没人理我。
春桃在一旁宽慰我说：“大小姐您别急，多花些时日总能和京城里的小姐们熟络起来的。”
我下意识揉了揉自己的腰，不熟更好，我本来就不想去凑这个热闹。
约莫两盏茶的功夫，热闹的花园一下子安静了。
我疑惑地看去，那些贵女们就跟约好了似的全走了。
“春桃，你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春桃领命而去，没一会就跑了回来。
“大小姐可不好了，锦衣卫来了。”
我心里一沉，他们总不能也是来相看姻缘的吧。
锦衣卫看着杀伐裁决风光无限，说到底也不过是皇帝的鹰犬而已。
老皇帝昏庸无能重用鹰犬，将来新皇登基第一个倒霉的肯定也是锦衣卫。
那些贵族夫人们不是傻子，谁也不愿意让自己女儿和锦衣卫染上关系。
只不过，她们也没有胆子当场离开，只能把自己女儿拘回身边小心看着。
时间一点一点过着，便宜嫡母不来叫，我也绝不愿意上赶着去找死。
一直到明月初照，春桃回来说那群锦衣卫一只在和我爹饮酒作乐，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我实在是坐不住了，打发春桃去知会便宜嫡母一声，我先回屋子里歇会。
走到假山尽头处，我恍惚间看到一个人影。
那人一身绛紫色锦袍，袍子正中的四抓金蟒无端生出鱼鳍，怪异中有吐露出几分威严。
是卫凛，居然真的是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