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其实没有那么糟糕》 第4章 在线阅读
五
第二天花阿姨早早地来到我家里送我去医院复诊。
我的心情很低落，去医院的路上花阿姨一直催促着我走快一点，她越是这样说，我便走的越慢。
终于她又一次忍不住了，想过来拉我，我感受到了她的手心里突然传来了一阵厌恶便立马的躲开。
花阿姨对我说道“陌陌啊，不要闹了，快点走，阿姨急着去上班呢，迟到了要被扣钱的，乖啊。”
我退后了一步“花阿姨，你也讨厌我的对不对？一直以来都是我三番五次的打搅你跟爸爸相处，是我刻意的刁难你，我是个灾星，烦人精，你可以把我扔下不管自己去做你自己的事。”
“陌陌你还小什么都不懂，阿姨不讨厌你，你妈妈专门嘱托过要我照顾好你，我肯定不能扔下你不管，人要讲信用。”花阿姨说完又来拉我的手，这一次表现的更焦急了，我甩开她手的时候，她的指甲还划痛了我的皮肤。
“袁陌，小心！”突然我被花阿姨猛地推开，耳边传来一阵强烈的卡车经过的呼啸，还伴随着花阿姨的尖叫，车身周围的空气几乎是贴着我的脸经过的，有那么一瞬间，我什么都听不到了。
再次听到声音，这空旷的环境里全是汽笛声，有人不停地说“撞人了撞人了，快打120救人。”
撞人了？我坐在地上慌张的摸了摸自己的身体，检查到没有缺胳膊少腿后松了一口气，突然我想到了花阿姨，会不会被撞的是花阿姨？
我被人群支配着去这去那，周围环绕着救护车的声音，有人不停的盘问着我什么，我听不清，周围太吵了。
医院里爸爸冲上前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我被拽的生疼，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紧张“袁陌！你做了什么？为什么花阿姨被车撞了？你告诉我，路上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没想到我会害花阿姨被车撞，脑海里又想到了那句话，爸爸说我是个灾星，我真的是个灾星吗？是因为我连累了花阿姨出车祸了？
“你聋了吗？我问你话！你聋了？你说啊？到底怎么了？”爸爸冲我大声的吼道，一连串的质问让我整个更懵了，出了事情，爸爸的第一反应却不是关心我这个家人有没有受伤，而是关心一个外人。
爸爸因为声音太大，被一个小姐姐提醒了一下。
此刻我更想的是能得到安慰，而不是一阵又一阵的质问，我感觉到鼻子一酸，问到“爸爸，你这样对得起妈妈吗？你跟花阿姨的事，你对得起妈妈吗？”
“你不管！医生，医生，里面的病人怎么样了？”爸爸终于松开了我的手，我听到他走向了一旁，我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我多想看看爸爸的表情，会有对妈妈的愧疚吗？还是对我的愤怒？或者对花阿姨的关心与急切？
我早就感觉到了，爸爸跟花阿姨关系不一样，妈妈不在的时候，他们会独自待在房间里，我虽然瞎，但我不聋。
“袁叔叔，我妈怎么样了？”我听到了方文的声音，他语气里充满了焦急，我立马警觉了起来，刚刚想起身找方文，却听到爸爸说“医生说右手骨折，轻微脑震荡，已经脱离了危险，不过现在还没醒。”
回答方文的人却是我爸爸！？听起来他们认识，原来花阿姨是方文妈妈……我收回了脚步，呆在凳子上没法动弹。
此刻我想把自己变透明，让谁都注意不到我，是我害得花阿姨住了医院，我不知道该怎么向方文解释，知道花阿姨是方文的妈妈后，我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我讨厌花阿姨，我讨厌爸爸，可是方文却是我唯一的朋友。
我脑子很乱，只觉得天旋地转，无助压着我喘不过气，我听到爸爸的脚步声渐渐的近了，此刻我就像被送上绞刑架公开处死的犯人，我好想逃。
“袁陌，你告诉我爸爸，为什么花阿姨会出车祸？为什么都已经红灯了你和花阿姨还在马路上？ ”
“我……花阿姨嫌我走的太慢，想让我走快一点，我不想她拉我，所以我们在路上起了争执，然后花阿姨推开了我，就被车撞了。”我小声的说道，不敢直接承认我的错误，我说了谎，把责任推在了花阿姨的身上，我就是一个逃避责任的怂包。
“袁陌……你就是……我妈照顾的那个人？”方文质问着我，当他说到“那个人”的时候，语气里充满了厌恶，被人讨厌，我能感觉得到，任何东西都能搭上感觉的印记，任何空间，感觉都可以穿越。
我虽然看不到，但总能感觉到方文刺人的目光，终于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方文那声沉重的叹息直击了我的心灵，之后谁都没有再说话，直到最后我都不知道我是如何回到家的。
六
那晚，妈妈走进了我的房间，她将我搂进怀里，我问道“妈妈，我害得花阿姨出了车祸，爸爸说我是个灾星，我是个灾星对不对？”
“你不是。”妈妈抚摸着我的头发轻轻的告诉我“谁都无法定义你是什么，重要的是你是怎么看你自己的。”
我哽咽到说不出话，妈妈在我耳边轻轻说“花阿姨是你爸爸的初恋，她是个苦命的人，一个人拉扯有病的儿子，她对你再不好，我也没有办法辞退她，我可怜她，你爸爸也不会同意辞退她，我什么都不说，不代表我什么都不知道。”
“陌陌啊，妈妈什么都知道，但如果离开了你爸爸，那妈妈就成了花阿姨那样的人了，我没有办法，只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妈妈像哄小孩子那样拍着我的后背，声音里充满了无奈，充满了无法挽回的痛。
隔日一早，我去医院同妈妈去探望花阿姨，方文守着他昏迷的妈妈，很少说话，他像不认识我一样，更没有跟我说一句话，我知道他或许在生我的气，是我害得他妈妈出车祸，又或许在他妈妈的口中，我就是一个任性爱拖累别人的坏女孩。
最后我们打算离开了，方文才轻轻地喊住我“袁陌，你明天有空吗？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我想都没有想便答应了下来，那天晚上我一直在期待第二天的到来，彻夜难眠。
清早我便如约来到了医院，我有些尴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方文，我们的关系已经完全不一样了，比陌生人熟悉，但是却又连熟人都算不上。
方文拿过我的导盲棒折叠好放进他的书包里，便牵起了我的手向另一个方向走去，他温热的手掌握着我的手，我便像没了魂一样傻愣愣的跟着他走。
走了不知有多久，方文终于停了下来“这是一个小公园，我有时候还在这里画画，画上一整天，我一直都很想带我喜欢的女孩子一起来这里逛逛，可惜，这里的风景就算再美，她也看不见。”
方文喜欢的女孩子？他指的是我吗？
我没有说话，直觉得心里更乱了，耳边的溪水在哗啦作响，我多么希望这世间的烦恼也能被流淌的溪水冲的一干二净。
“方文，一切都是我的不对，你有权利知道所有真相。”终于，我鼓起了勇气，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和盘托出了，从妈妈怀孕到花阿姨出车祸这所有的事情。
方文静静的听完后，松开了我的手“我知道我活不久，我最的大愿望就是希望她可以多陪陪我，可是她总像是有做不完的工作一样，她要下班后还要去照顾一个敏感而且麻烦的女孩子，我想和我妈近一点，所以我专门转到了这个医院，就算这样，因为那个麻烦的女孩子，我总是不能和我妈好好的坐下来吃一顿饭。”
“袁陌你知道我妈有多不容易吗？她一个人打三份工赚钱给我治病，因为你！还常常没有休息时间，你把坏脾气坏心情全往这个无辜的人身上泼，你一不高兴了就要喊你妈辞掉她，你以为你是谁啊？你凭什么以为这个世界都必须要围着你团团转？”
我不敢奢求这个世界都团团围着我转，我只希望我能多得到一点关注，一点就可以了。
或许表达自己情绪的方式有问题，但我并不想惹出任何我无法弥补的过错……
我像一个正在接受批评的小孩，低着头也不敢说话。
方文愤怒的在我耳边说着对我意见，我一字一句的听着，原来因为我的任性，剥夺了那么多他渴望与母亲在一起的时间。
方文说他的生命一直都在倒计时，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在某个瞬间就离开，他生命的一大半都在充满消毒水的病房里、不停的检查治疗里度过，所以他就更加的珍惜他跟花阿姨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
他渴望家的温暖，渴望成为一个正常人。
方文说，他愿意忍受百倍的身体上的痛苦来换取与花阿姨多相处半刻钟。
“袁陌，我嫉妒你，虽然你看不见，但你还可以牵住别人的手，牵住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的手。”
我在方文的语气里听到了孤独，但我跟他是一样的，我也是孤独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