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其实没有那么糟糕》 第1章 在线阅读
一
我身处黑暗，周围是呼啸而过的车流，四周潜伏着危险，只需要我稍稍踏出一步，迈开一只脚，我便会被急驶而来的车子，撞入深渊。
我脑海里不停回旋着一个少年的声音，他的声音充满了对我的失望与厌恶。
“都是因为你！要不是因为你的自私、自负，我妈怎么会现在都躺在医院里？你带着你的自私滚吧！我真是瞎了眼了跟你做朋友，我呸！恶心。”
“你知道我妈有多不容易吗？她一个人打三份工赚钱给我治病，因为你！还常常没有休息时间，你把坏脾气坏心情全往这个无辜的人身上泼，你一不高兴了就要喊你妈辞掉她，你以为你是谁啊？你凭什么以为这个世界都必须要围着你团团转？”
“要不是你妈求着我妈不要走，要不是我妈看你可怜，不然我妈早走了！你以为我妈多想留下来照顾你？你以为你是一块香饽饽？你就是一个不要脸的自私鬼，还想让全世界哄着你？惯着你？你醒醒吧！”
“我妈经历了什么，我要你也经历一次。”少年把我带出了公园，说罢便扔下我离开了，耳边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像极了在讽刺渐行渐远的我们。
我愣在原地，脑子里一遍又一遍的浮现着这些声音，内心充满了惶恐。
我知道我错了，但这迟到的醒悟唤不醒躺在病床的花阿姨，如果我的存在让周围的人都很痛苦，那么此刻我想明白了，或许我的消失对任何人都是解脱。
我迈出了脚，一步又一步朝着声音很大的车流慢慢地摸索过去，车鸣在我耳边回旋，呼啸而过的车流让我猛地想起了花阿姨出事那天，仿佛一切又在重新发生。
当我已经准备好了奔赴未知的危险时，身后一双手猛地拉住了我，又将我拦腰抱起，我闻到了那熟悉的柠檬香，耳边呼啸而过的车流声随着少年的呼吸越来越远。
我听到他轻轻的说“我舍不得……你的命是我妈救下来的，我要你好好活着，这样才对得起我妈，今天之后，我再也不认识你，我们也没有必要再联系了，我不想再见到你。”
他将我放在地下，我拉住他的袖子想说些什么，说句对不起，或者说点别的，只要是能让他原谅我的话，让他留下来的话，说点什么都行。
但是我的嗓子像是被我心里的愧疚堵住了一样，什么都说不出。
手里的袖子被我拽到湿润，直到他的耐心被耗尽，我的手被他一掌拍开。
我有些失神，更多的是惶恐不安，他跑开的脚步声，像是迫不及待的想逃离我这个怪物。
我不知道我还能说什么挽留他，我害他的妈妈出车祸，我害得他失去了他唯一的亲人，我还能说什么？说句对不起祈求他的原谅吗？像我这样畸形的刺猬不配得到他的原谅。
这天，我失去了我唯一的朋友，我最后的寄托。
二
我怎么都想不到，我在医院认识的唯一的朋友方文，是照顾我的保姆花阿姨的儿子，而我却害得他妈妈住进了医院。
我们遇见的那天，方文错把我认成了听不见的聋人。
医院的夏伏天燥热无比，那天我一如往常坐在花园里的树荫下，听着蝉鸣，听着医院的人生百态。
“你把大海穿在了身上，你去过海边吗？”
耳边响起了一个少年干净的声音，我能根据一个人说话的声音来想象他的样子，在我的脑海里立刻浮现了一个阳光的男孩。
把大海穿在了身上？怎样才可以把大海穿在身上？这句话勾起了我的好奇心，我跟声音的主人一直等着别人的回答，丝毫没有意识到，他问的是我。
终于，男孩的声音从开始的期待变得有些不耐烦“问你话呢！怎么还不搭理人呢？”
我心里正在想，是谁不搭理这个男孩呢？这人也太不礼貌了吧的时候，那个男孩戳了戳我的手臂再次问到“跟你说话呢？听不见吗？”
他问的是我？！
男孩手指上的静电顺着我的胳膊直达我的大脑，我像一只受惊了的兔子猛地收回手捂着男孩戳我的部位，有些手足无措，支支吾吾不知道说什么好。
在医院里很少有人跟我搭话，我像是一个透明的存在，根本没有谁会为我稍作停留，这突如其来的搭讪让我感觉浑身不自在，身体发烫，特别是脸，烧得十分厉害。
我听见他坐到了我的旁边，离我很近，我能感觉到他的温度，也能听到他浅浅的呼吸。
从小到大跟我说话的只有我的家人，我没有朋友，也很少和别人交流，他这一举动让我十分紧张，双手一阵乱挥，无处安放。
没想到我这所有的表现，让他误会了我是一个聋人。
“原来你听不见啊……”
我听到了他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你的衣服真好看，上面那片大海，我在照片上看过，我很喜欢大海，可是我有病，我不能离开医院，也不能出远门。”
衣服是我在衣柜里面随便拿出来穿上的，我也没有看过海，更可惜的是我根本看不到我的衣服上有什么。
突然他抓起我的手，我下意识的向他那个方向转过头，他把我的手放在了他温热的皮肤上，我意识到这是他的脖子，手心里那块圆滚滚的东西是他的喉结，我曾经在爸爸的脖子上摸到过。
“我叫方文，刚刚转到这个医院治疗，很高兴认识你。”
他一字一句慢慢地说着，喉结在我的手里上下起伏，我感受着他声带的震动，心里像有千万只蚂蚁在撕咬，痒酥酥的，还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他惊喜的冲我问道“你听懂了？这是我在护士姐姐那里学的，你真的听得懂？那你叫什么？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袁陌。”
我也一字一句的慢慢回答着，他听后惊喜的拉着我的手，我第一次接触到这样活泼的一个男孩子，他的快乐如同阳光般感染了我，连同我这个不怎么爱笑的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