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男人一台戏》 第4章 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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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逐渐亮堂起来，是乌明思留在中央的燧石被点燃了。
我瞳孔骤缩，看到了此生都难忘的一幕场景。
洞顶、山壁、地上，肉眼可见，所到之处，都铺满了血淋淋的肉瘤似的东西，有的地方流着白色的脓液，参杂在血水之中，令人作呕。
那肉瘤体型之大，无以量计，吸盘似的紧紧黏在石壁之上，仍兀自蠕动着。
数百名玄阳宗弟子被吸入其中，浮在表面，有的露着一只胳膊，有的露着一条腿，有的仅剩一颗头露在外面。
而他们的白衣此时像是点缀在肉瘤之上的花朵，惨绝之外竟透着一丝诡异的美。
我心神一震，那丝不好的预感在这一瞬被揭开。
这是上古恶神言地丘的一片神识，其本体暴虐无常，喜怒不定，常因一念怒起便降祸凡间，致使尘世生灵涂炭，冤魂载道。炎黄二帝将他肉身焚毁，神识撕裂，为惩罚他所犯下罪孽，将他万千神识封印在世间秽物之中，让世人嫌恶、丢弃、践踏。
言地丘心有不甘，无处发泄怒火，但有一片神识封在一块肉瘤之中，让他有了再次作恶的机会。
那本是一体双生之人脖子上长出的巨大肉瘤，肉瘤上虽然没有五官，但隐约可辨人面，甚至长出了稀疏的头发。
后来长此肉瘤的人寻得名医，才将肉瘤切除，但若非畸形，那肉瘤本该是一个人，本该有人的意识！
言地丘附身之后，将怨毒和愤怒溶于肉瘤之中，使其有了意识。
此后千年，肉瘤每吞吃一人，便大一寸，直至后来竟有城池那么大。而上面的每一个凸起都是一条人命。
正在这时，我听到一声闷哼传来，我循着声音向左侧看去，看到左延的一条胳膊已被吞入。
此外，他身上伤口不计其数，鲜血浸湿了白衣，正一滴接着一滴的掉在地上。
我正要过去，又听到右边传来一阵呻吟。
我扭头看去，看到乌明思腰身和双手被肉瘤衍生出的“触手”绑缚住。
我顿住，捏着瓷瓶的手心冒出冷汗。
“苓儿，救我。”乌明思面色严肃，声音却微颤，彷佛他真的害怕一样。
他这一喊，左延也悠悠睁开眼来，他先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乌明思，心下猜到此时是什么境况，却没喊我，只是紧抿着嘴低下头去。
我看他这副模样，心里难受起来。
但我还没开口说话，便见他干脆利落的拔出佩剑将自己陷入的那条手臂整个斩了下来！
随后他身体下坠，佩剑在地面轻轻一点，便落在那堆燃着的燧石周围。
他胸口仍在剧烈起伏，捂着断臂伤口，幽深的双眼看着我，缓缓吐出两个字。
“救他。”
我看着手中瓷瓶，将封口打开，扬手甩到乌明思身上。
乌明思摆脱束缚，也跃到燧石周围。
随后口中呼哨，立时便有数百人从洞外鱼贯而入。
他们口中念诀，分工明确，却仍是耗了一个时辰才将言地丘的那片神识再次封印。
看着周围恢复如常，我松了一口气，腹部的疼痛却再次袭来，我低头看去，发现邪气竟顺着伤口渗入体内。
怎么会？我可是圣女，理应万邪不侵……
我喃喃自语，未料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9
倒下前，我看到左延踉跄着朝我走来，只是他甫一碰到我，便被乌明思伸来的一脚重重踢翻出去。
“滚开！”我听到乌明思嘶声怒吼，小心翼翼的将我抱了起来。
周围又变得嘈杂起来，脚步声杂沓混乱，不知何时，阵阵哭声传来，勉力睁开眼，看到灯火通明，繁星满坠。
乌明思已不在我身侧，我却仍听得到他的声音慷概激昂，甚至含着怒火和恨意。
“……左延身为玄阳宗弟子，不仅护卫不利，还私放妖邪，残害同门，罪加一等！即日起逐出玄阳宗！”
“那妖物已被我等收服……左延之错造成今日之惨像，合该承众人之怒，明日我将他悬于城门之上，若有不甘作罢之人，可前去鞭挞其身，三日为期，生死不论！”
“此外，大家所有损失，如实上报，我乌家悉数赔偿！”
底下一阵雀跃，呼喊不断，我虽听不真切，却也知道那些话语大多是赞美他的。
真是无耻……
我想替左延辩解，想去抱抱他和他说我信他，但我身体僵硬麻木，连动动手指都难。
乌明思手段如此狠辣，满身伤加上三天鞭挞，他是想让左延丧命于城门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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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过了多久，是一夜，一天，一个月，还是一年？
但我知道我一直在做噩梦，意识浑浑噩噩，不进水也不进食，我甚至分不清我到底还是不是我。
可不管我是生是死，我总是能想到左延，在某一刻、某一刹那，他的面容清晰的印在我的脑中，挥之不去。
他没死，一定没死。
我如此笃定，且历久弥坚。
这句话也仿佛成了一个信条，深深埋在心底。
我要去找他，去陪他，去告诉他，在山洞的那一刻我选的是你，你不要着急，我会走到你身边。
……
我缓缓睁开眼，眼前的景象颠倒变换，耳中嗡鸣不断。
我强撑着不适，坐起来。
心底却凭空冒出一声质问：我是谁？
鬼使神差的赤脚下地，走到铜镜面前。
铜镜也开始出现幻影，几个幻影重叠在一起，看的我眼花缭乱。
我闭上眼，凝定心神，静了片刻，我再次睁开眼，看向铜镜的自己。
不行，还是看不清，还是有重影。
可能是言地丘秽气入体的缘故，我的眼睛出了问题，因为我看到铜镜里，我的额头上长着一只眼，脸颊两侧各长了两只眼，甚至下巴上也有一只眼。
脸上剩下的空隙也都长满了密密麻麻的小眼。
但我很快发现不对，我虽然头疼欲裂好在脑子没坏，我透过这面铜镜看到屋中的床幔摆设，虽然模糊，但没有重影。
我心下骇然，一个大胆的念头浮现在脑中——这些眼睛并非重影，而是切实长在我脸上的。
不仅如此，脸上的每一只眼都能视物，所以让我感觉我看到的东西很乱。
我心中震惊难以复加，猛地扔掉铜镜，铜镜掉在地上滚了几圈，我努力眨了眨眼，才辨认出那居然是万世镜。
万世镜是上古法器，用以勘定前尘，明晰因果。
可它怎么会在我房里？
一定有人发现了我脸上的异样！
我心下惊骇。恍然想起一则关于多目魔神的传说。
她是继言地丘之后又一位毁世恶神，但关于她的记载大都语焉不详，既没有史书明确记载世间之人曾毁于她手，也没有记载她最后被谁所收服，她跟言地丘之间的联系也无人知晓。
她仿佛突然出现，又在顷刻消失。而世人也更愿意相信她是杜撰出来的。
可倘若她真的存在……
我无力再想，脑中一个声音在猛烈敲击着我仅存的意识——我不能待在这，我会死！所有人都有可能杀我，唯独左延……
我蒙上了脸，循着脑海中的记忆逃出去。
那条小巷，那些转角，还有那的人，我都记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