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截杀》 六 录像带 在线阅读
六、录像带
吕晓凡、严万寿一伙被葛二敏逐出案发现场，四个人都有点不甘心，好像被人家抢了自己用辛辛苦苦的劳动换来的成果一样。这种突然被冷落的感觉很难受，于是准备找傅所长要点事情做。而这时他们要找的傅所长正在物业办公室里聚精会神查看录像。
云中小区属于最早的封闭小区，有三百六十户住宅户，在东、南、北三面开有三个出入口，西面因为紧邻闹市，寸土寸金，开发商舍不得拿店面房做出入口，所以只有这面没有大门。三个出入口，各安装了一个摄像头。摄像头角度从里往外，所以进来的人要是不转身，是看不到后背的，只有出去时才可能看到后背。所以这个被大家当作宝贝的黄色污渍只能在出去的人中寻找。因为时间段就在中午十二点前后十分钟，如果嫌疑人急于逃跑的话，本来这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可是傅所长他们几个人盯着三台电脑反复看了几遍，就是找不到后背带着黄色污渍的人出去。
傅所长怀疑嫌疑人是小区里的住户。不觉焦躁起来，要是住户就麻烦了。不是嫌工作麻烦，而是怕动静太大。现在是全市争取全国文明城市的特殊时期，市领导已经表态，不惜一切代价要破案，警力、人力、物力都很充足，要挨家挨户调查这里面的几百户人家，一天就能搞定，关键问题在于这个黄色的污渍要作为突破口，实在太虚弱了。要是嫌疑人知道公安在查这个污渍，只要小指甲大一点洗洁精，就能在几秒钟之内把这个对公安来说价值万金的宝贝洗刷得无影无踪。所以，只能在万不得已的时候，才开始地毯式搜查。
小区里属于物业的只有这三个摄像头，其他散布在各处的摄像头都是住了里面的住户根据自己需要，私人掏腰包装的。装这些摄像头大多是为了照顾自己的爱车。基本没用，只有１１幢和１２幢之间的那个摄像头，还有装在１１幢楼梯口的摄像头是最重要的，直接可以认出嫌疑人来，非常要紧。只能寄希望在那里有收获。
保安不知道这些摄像头的主人是谁，只有物业负责人可能有所了解。傅所长向保安要了物业部经理的手机电话拨打过去，物业经理见是城东派出所的所长来过问这些摄像头的主人，自然不敢隐瞒，却也没有明说，只是含含糊糊说，好像是１１幢６楼装的。傅所长要名字，物业经理推说不清楚，可以找保安核实一下。傅所长很奇怪明明一件十分简单的事情，为什么这些人要推三阻四不肯以实相告。电话里不便发作，只好忍着等秋后算账，可是他内心的怒火却在不断升腾。
傅所长回头找保安时，保安正在离传达室不远的一棵树下神神秘秘打电话，傅所长咳嗽一声，十分友好地向保安招了招手，保安只好挂上手机，急忙跑过来。
保安：傅所还有什么吩咐？只要看得起我，一定肝脑涂地效劳。
这保安年纪很轻，外表看上去实实在在很敦厚，真没想到是个投机取巧的人。傅所长笑起来，伸出手掌。
傅所长：对不起，我的手机没电了，想借你的手机用一下。
保安的脸色有点变了。紧紧抓着手机的右手忍不住身后藏。
保安：傅所要打电话，办公室里固定电话。
傅所长：那东西我用不习惯。怎么？这点面子不给？
保安无奈，只好把手机递给傅所长。
傅所长接过手机，突然变了脸，瞪着保安，似乎要把他一眼盯死。
傅所长：快说，１１幢六楼住的是谁？
保安顿时手足无措，眼泪似乎要掉下来。
保安：我、我一时还真说不上来，等我去查查住户名册。
傅所长冷笑起来。
傅所长：也许住户名册又不在你手上。
保安：傅所长说对了，这名册还真在我们队长手里。对不起。
傅所长：别磨蹭了。我知道你刚才给谁打电话了。快说你们藏着护着的这位老兄是谁吧！我只要重拨一下通话键，马上可以和他联系上。我没这么做，只是看你老实巴交不想让你丢饭碗，想给你一个机会。
保安眼泪哗一下出来了，那熊样似乎马上要跪下来。
保安：是孙老板孙畅家，求你傅所长了，千万别说是我说的，人家是大老板，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可是得罪不起。
听到孙畅家的名字，傅所长脑袋嗡的一下，心冷了半截。脑子里跳出的第一个念头是这下完了。
孙畅家是浣城市场面上的人物，靠赌吃饭，人长得像温文尔雅，打扮也很得体，看上去很有气质，伸出的手女人手一样细软白嫩，干不来粗活，竟是天生摸麻将牌、牌九牌、扑克牌的手，不管纸牌、骨牌，拿在他小小的手指和手掌上翻云覆雨，能让你眼花缭乱，那些场面上样子虎背熊腰、生性凶神恶煞的好汉们拜倒在他脚下的到处都是。年纪虽然不到四十，却已经在赌场上有过三起三落，有时赢得碰满钵满，开豪车，住别墅，觥光交错，风光无限，突然间又输个一干二净，家产当光，住在出租屋里靠朋友的施舍过日子，抽的是八块钱一把的红双喜。他毕竟是很有头脑的人，几次跌宕起伏后，开始顿悟，赌博靠的是运气和技术，运气不可能一辈子跟着你，技术不可能你永远是天下第一，所以赌博不可能一本万利，而要想一本万利只能是开赌场。于是他在一次得手以后，突然转变方向，再不去别人的赌场玩，而是自己开场子邀请曾经的赌友来捧场，慢慢他的场子就开大了。
孙畅家对公安而言是个大毒瘤。傅所长一直想除掉这颗毒瘤，可惜孙畅家这家伙实在太狡猾，他的赌客圈子基本是固定的，陌生人没有他信得过的介绍人根本进不去，所以你想派人混到里面做卧底，基本不可能。还有他的场子并不是固定的，常常在不定期变换，简直就是神出鬼没。他还养着许多的眼线，这些眼线拿的奖赏比派出所里的协警拿的工资要多几倍，甚至可以和正式警察的工资持平。今天遇到的保安，很可能就是他养着的眼线。
自从孙畅家开场子后，傅所长曾经突击过几次，都是无功而返。十天前傅所长得到眼线的消息，孙畅家在云中小区有个场子，来的都是大人物，档次肯定不低，只是不知具体位置在几幢几单元。傅所长这次吸取了以前盲动的教训，决定不动声色，来个放长线钓大鱼，等布下天罗地网后再收拾他，更何妨现在时机不对，这几天中央派来的考察组进驻市里，贸然出手，可能对全市的申报工作带来负面影响。所以他一直隐忍着。谁知这杀人的案子偏偏出现在孙畅家开的赌场的楼下！现在不打草却已经惊蛇了。
孙畅家装的这些摄像头显然是用来对付他傅所长带人来偷袭的，那里藏着许多张人脸，都是傅所长他们做梦都想抓的人呀！他怎么可能把这些摄像头拍下的东西给你看？
傅所长和葛二敏通过话，知道现场楼梯上的痕迹遭到严重破坏，现在可以肯定，案发时，１１幢的六楼上正在赌博，赌徒都是惊弓之鸟，一听到楼下杀人，马上联想到将警察调查找上门来，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所以急忙收场，赶紧撤离，一蜂窝冲下楼来，人多脚杂，还到哪里去嫌疑人留下的脚印去呀？葛二敏埋怨自己的手下保护现场不力，实在没道理，这些赌赌徒都是久经沙场的老鬼，撤退时动作比部队里的特种兵还迅速呀！
显然，孙畅家一定不会承认有录像存在，就算能证明他手上有录像，也是死活不肯交来的。交出录像等于承认他在聚众赌博，到时怎么处理他们主动权全在公安手里，罚一笔几十万元的巨款是小事，以赌博罪判刑判个五年十年也是小事，一大批赌徒全被牵涉进来，孙畅家等于得罪了整个江湖中人人，颜面丢尽，人人唾弃，他孙畅家以后还在场面上怎么混？孙畅家是何许人也，天底下盘算最精明的人，他怎么可能不把这些问题考虑在内？赌徒的天敌是警察，傅所长和孙畅家算是老对手了，孙畅家没成这么大气候时，傅所长就曾经好几次下狠手处理过他。两人的关系是猫和老鼠的关系，而且这样的关系还将继续这样发展下去。他孙畅家这辈子不可能离开赌博，离开赌桌等于要他的命，他傅云浩四十多岁的人了，也不可能离开警察队伍去另谋职业。两个冤家将一辈子这样纠结下去。你问孙畅家，这辈子最怕谁，他一定会说是傅云浩；你再问他这辈子最恨谁，也是傅云浩。傅云浩就是仇人的代名词，他孙畅家怎么可能把身家性命交给他的仇人掌控？反过来，如果他孙畅家能掌控傅云浩的身家性命，那才是他的最爱，就算代价是赔上一半家产，估计他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而从眼前的情况来看，很可能确实是他孙畅家平生第一次站在了制高点上俯视着傅云浩，起码是在这个案子上掌控了傅云浩的手脚。猫和老鼠的游戏中，老鼠第一次能耍猫一回。
想从孙畅家手里要录像，登天还难，而且越想越难，傅所长一筹莫展，顿时整个人都毛起来。命案发生在自己的辖区，虽然有规定，有命案的案子都是市局刑警队接管，但他有配合侦查的职责，如果他在自己地盘上连这点工作都做不了，这辈子他算到头了，一辈子的强势到此为止，以后做软蛋吧，也想别在警察圈子里混。奇耻大辱！他恨死了孙畅家，自然也恨死了给他通风报信的这个为虎作伥的保安，真恨不得马上把这吃里扒外的奴才铐起来送进拘留所关上十天半月。怒火上来他很想这么做，但理智告诉他，千万要冷静。他拼命控制着自己。傅所长知道自己的脾气，向身边的指导员俞君要过一支中华烟抽起来：这是他释放自己，让自己平静下来的常用办法。
